楚明鸢自顾自地往下说:“皇上是中了毒!”
在场众人皆是哗然。
人群中的定远侯楚敬之则是头皮发麻:他这个胆大包天的逆女啊,又要当出头鸟了!
她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能安安分分地躲在她夫君身后吗?!
楚敬之急急去看萧无咎,指望大女婿能拦着女儿,却见他眉目柔和地看着长女,还颇为赞许欢喜的样子。
楚敬之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。
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,太后面不改色,但二皇子终究是年轻,脸色微微一变,显出几分气弱。
官员中,有人惊呼道:“难道是太后对皇上下毒?”
毒害皇帝,那就是明晃晃的弑君,是谋反罪,不是“禅位让贤”可以遮掩过去的。
太后优雅地抚了抚毫无一丝褶皱的衣袖,好整以暇道:“皇上的饮食一向有专人试毒,敢问县主,哀家又如何给皇上下毒?”
“璇玑,就是你要栽赃,也该动动脑子,想清楚以后再说。”
楚明鸢的视线穿过二皇子顾昀,落在了太后的脸上,叹为观止地摇了摇头。
“太后娘娘不仅好心计,还沉得住气,让我实在佩服!”
是啊。
太后藏得太深了。
上一世,她一直以为害得陆家满门皆覆灭的罪魁祸首是顾昀与谢云展,却不知太后才是那个藏在幕后的主导者。
太后不仅想夺镇南王府的兵权,也要拿走陆家的兵权。
她要让天下的兵权归还到新帝顾昀的手中。
楚明鸢死死地盯着太后,每每想到外祖父一家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幕,就觉得锥心刺骨,悔恨似火焚。
恨谢云展禽兽不如,恨顾昀诛杀忠臣,更恨自己有眼无珠。
而今,她终于可以为上一世的陆家讨回公道了。
楚明鸢对着太后微微一笑,漆黑的瞳仁里,藏着暴风雪般肆虐的戾气。
她从袖中摸出了一枚朱红色的丹药,微微举高。
“您与二皇子便是将毒下在了这九元丹中。”
也不给太后说话的机会,楚明鸢语速极快地说:“此毒来自西勒,西勒人将之奉为‘神花’,从它的果实中提取汁液,炼制而成一种名为‘乌香’之毒。”
“服下‘乌香’后,起初会给人一种飘飘欲仙之感,能安神、安眠、镇痛、忘忧,似是神药,可一旦服食多了,日积月累,人便会对它上瘾。”
“只要断药,服食者便会觉得全身如有蚁虫啮咬般煎熬,脾气暴躁,手脚抽搐抖动,不能自控……”
“甚至于为了得到一口‘乌香’,不惜付出一切,金钱、尊严、贞节……乃至生命。”
顿了顿后,楚明鸢不无嘲讽地叹了口气:“太后娘娘,您方才说只要皇上愿意禅位,您就让他安享晚年。真的是这样吗?”
“您借着皇上的手,让几位皇子也服食了九元丹,这可不仅仅是借刀杀人,是要将皇上以及皇子们赶尽杀绝呢!”
“太后娘娘真是筹谋已久!”
她一字一句有条不紊,掷地有声,将在场的文武百官都听得倒抽了一口气。
这一下,连太后都惊住了,惊疑不定地望着楚明鸢。
那表情似在说,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的?!
三皇子、五皇子与六皇子皆是脸色发白,惊惶不安地面面相觑。
五皇子惊呼道:“我……我们也都中毒了?”
“可我没觉得哪里不适啊?”三皇子咽了咽口水,觉得喉头灼灼。
这一刻,真恨不得抠嗓子把从前吃的九元丹都吐出来……
“三位殿下,你们吃得少,中毒尚浅,再过个一两日,才会出现戒断的症状,可能会失眠,出汗、震颤、呕吐……但不至于危及生命。”楚明鸢安抚了三位皇子一番,“只要假以时日,应该能戒。”
视线看向皇帝时,幽深如暗夜静海,语气依然波澜不惊,“但皇上,服食太多‘乌香’,积毒已深……”
她没有再往下说,但最后那一声无奈的叹息声透露的意思很明显了,皇帝中毒太深,想要戒掉,怕是很难,最坏的情况甚至会危及生命。
皇帝喘息急促,身子抖得更厉害了。
五皇子双眸猛地睁大,忽然有些明白了:父皇此刻这副如风烛残年的样子便是戒断的症状。
太后、柳贵妃与二皇子的表情全都变了。
他们筹谋多日,以为大局已定,万无一失,却不想,楚明鸢竟不知怎地发现了“九元丹”的秘密,还将他们毒害皇帝的事公告群臣……
局面已经完全脱离了太后之前的预计。
礼亲王、顺王等人本还将信将疑,此刻见太后他们的神色,也猜到楚明鸢所言不假,全都心口一寒。
礼亲王浓眉紧锁,立刻扬声斥道:“太后,你好狠的心肠,先帝待你不薄,你怎能对皇上还有几位皇子下此毒手?!”
“毒害皇上,谋害皇嗣,你就不怕你贺家满门受你株连吗?!”
太后听到此处再也难忍,语声如冰:“哀家本想留各位性命的,可现在,哀家别无选择,只能送各位上路了。”
“璇玑县主,今日在场之人皆是因你而死……诸位到了九泉之下,也都别忘了。”
太后眼眸半眯,音调又拔高了三分,喝道:
“给哀家杀!”
此言一出,杀气四起。
谢云展第一个动手,再次将刀挥向了首辅王其昌……
“咻!”
忽然间,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,一抹寒光自旭日升起的方向射来。
一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中了谢云展持刀的右腕,“咣当”一声,他手中的长刀落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