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咬着下唇,迟疑片刻,“倒是昨日之事,那魔物是冲着我来的,它的目标是司南。”
“我”
夜风簌簌,柳梢梢深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说,“所以我想找道友帮忙,我能否把司南交予你保护?”
青年走得缓慢,似是特意等她,可倏然停下的脚步,却让她的心瞬间提起来。
她咽了口唾沫,慌忙仓促地解释道,“我不是想让那些魔物针对你,只是司南很重要,它不能落在那些不轨之徒的手上。”
“我不会告诉别人司南在你那儿,这样魔物也只会找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青年忽地打断她,语气沉沉,英气的眉目多了几分认真和严肃。
“这件事,你有和秦道友商讨吗?”
少女扯着袖口,惴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,摇摇头,小声道,“没有,我只和你一人说了。”
夜间微凉的空气裹着风拂过脸庞,月光莹白,洒在少女的身上,像是落下一层霜。
容珩忽地想起那个破庙,两人蜷缩在供桌下依偎着取暖,那张褪色的,慈眉善目的黄铜佛像,那般悲天悯人地望着他。
似乎一眼能望到他的心底。
青年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,他直直地看向少女清澈明亮的瞳孔,似乎透着几分期待,他别过目光,竟率先退缩起来。
衣冠胜雪的青年少见地有了几分慌张之色,温润低沉的嗓音竟隐隐颤抖,仿佛在诉说着心中的不安。
“你知道将自己的灵器交予他人保管意味着什么吗?”
只有道侣才会如此。
容珩抬起沾着水汽的眼睫,轻抿了下唇,触及她的目光时,又敛下眉梢,不敢与她对望。
“是……不能给吗?”
“我可以拒绝吗?”
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。
少女怔楞片刻,罕见地沉默一阵,面色羞赧,脑袋越垂越下,似是有些难堪。
是不是拒绝得太直白?
容珩心中惴惴不安,被人信任的感觉原来也没有那么好受,会觉得心里头压了座大山,辜负对方。
容珩敛下鸦羽,轻声道,“将灵器交给对方,有些道侣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。”
他抿着唇,续道,“这说明要交予灵器的一方,必须是自己全身心信任的人。”
少女闻言,缓慢地抬起鸦羽,她的眸底渐渐变化,闪烁着喜悦的光芒。
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,语气十分笃定,“除了容道友我想不出别的人选!”
容珩瞳孔微微有些扩张,避开少女直白热烈的目光,有些不大自在。
像是生怕他拒绝,她连忙解下芥子袋,东张西望一阵,小心翼翼地将司南塞到青年怀里。
“这件事我们谁也不能告诉。”
她扯着他的袖口,小声认真道。
金属的光泽被袍袖遮掩。
容珩也不由紧张起来,骨节分明的指尖紧紧地攥着司南,神使鬼差地低喃着,“只有我们两个知道?”
“说好了,只有我们两个知道。”
少女又认真重复一遍,催促道,“快收起来,别让别人发现了。”
柳梢梢趁着青年云里雾里的时候,一气呵成地说,“它很小,我帮你系在脖子上吧?”
司南正常时候便是一块小铁盘,柳梢梢用了术法将它缩小,当成金属小吊坠带着,因着不花哨的缘故,哪怕是男性戴着也不会突兀。
少女扯了扯他的袖口,青年眉头微敛,只好俯下身子。
冰凉小巧的金属擦过青年上下滚动的喉结。
如此近的距离,容珩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快要烧起来了,满是水雾的空气中,似有一阵不明不白的气氛在蔓延着。
“好了。”
柳梢梢飞快地给青年系上,可他却像是没回过神,良久,那双生硬黝黑的眼珠才开始转动。
容珩闷闷地应了一声。
事情的发生就在那么一瞬间。
还没等容珩直起身,不远处的青石板路便弥漫着阵阵诡异的雾气,刹那间,周围的一切都被隐去身形。
大雾的深处传来几道呼救声,由远及近,气若游丝。
柳梢梢弹跳般缩在青年身后,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袖,离他更近了些。
“怎么又是雾气?”
少女神情骤变,声音有些颤抖,似乎让她想起了不好的东西。
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女靠过来的气息,青年周身的肌肉瞬间变得僵硬紧绷。
容珩故作镇定,旋即拔剑,跨着长步朝声源的方向急匆匆赶去。
柳梢梢跟在身后,亦步亦趋。
难不成是魔蜥还有活口,来找她报仇来了?
鬼片的即视感太强,又联想起魔蜥那副奇丑无比,恶心腐烂的长相,脸上还长了一个个绿色流脓的疙瘩……
就当容珩拨开迷雾,柳梢梢就要安心之际——
突然,耳边传来一道“扑通”的声响,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翻了。
柳梢梢一颗心提到胆子上,下意识搂住青年的手,颤着眼睫,闭上眼睛。
刀光剑影。
柳梢梢赶到巷口的时候,墙面上,庞大而又诡异的黑影骤然退去。
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巷子深处,一块尚未被拾去的人皮软塌塌的叠在地上,血肉模糊的身体吊在枝头,活像块倒挂的猪肉。
场面太血腥,是会做噩梦的那种。
身侧的呜咽声不绝如缕。
刚正骨骾的青年挡在她面前,侧着脸,月光打在如刀削般精致的面容,像是覆了一层白雪。
他薄唇轻启,似是特意挡住那副血腥残酷的面容,轻声道,“我去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