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梢梢这才意识到有些东西看久了,是会摄人心魄的。
她从迷怔中回过神来,迟钝地注意到巷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。
“发生何事了?”
柳梢梢安慰一番,起身去扶。
或许是夜气过浓,触碰到她的衣料时,指尖竟像是被冻了一下,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。
“我今日下摊晚,撞见那个剥人皮的妖怪正正在……它看见了我,然后我就不记得了……”
女子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,双目无神,仿佛仍在游离之外,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。
问是问不出什么了。
将这名女子安全送回家后,他们马不停蹄地通知了县府。
回世子府的路上,容珩那双深邃的眸底浓得像化不开的墨,沉沉道,“这个月第五起了,我明明都察觉到了妖气……”
他的手紧紧攥着佩剑,手背青筋毕露,似是在责怪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发现诡异之处。
“容道友。”
盯着他拧紧的眉峰,柳梢梢忽地出声,竟然燃起想要将它舒展开的冲动。
“别担心,我们会抓到它的。”
“容道友应该多笑笑才是,哪怕那妖物伤了人,你也不该责怪自己。”
撞见他那双沉寂安静的黑眸,柳梢梢神使鬼差地踮起脚,捧着青年的脸,轻轻提拉了一下。
“就像这样,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。”
或许是在夜里待得久,她的指尖冰凉。
少女专注认真地盯着他,容珩霎时间身体变得僵硬起来,像只任人摆布的玩偶。
指尖落在唇角,青年心跳慢了半拍,按住她作乱的手。
青年掌心很大,包容性很强,柳梢梢的手瞬间被包裹得严严实实,下意识抬头看他。
“容道友你”
“你们在作甚?”
身后荡起一道明艳张扬的喊声。
明明她本意不是如此,容珩这样,秦景淮也这样,倒真让她觉得有什么似的,慌张之下,她急急忙忙缩回手,下意识后退几步。
不知何时,地上竟多了根擀面杖,或许是从小摊掉下的,柳梢梢夜里视力本就不行,一不留神踩中,眼见就要栽下。
“哎!”
“小心!”
两道声音同时响起。
柳梢梢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两股力量攥得紧紧的,向后倾斜的身子瞬间被掰正起来。
她看着左右手腕,心有余悸地来回看。
不同于青年冰凉的掌心,秦景淮的手心是温热的,粗粝的指腹按在手腕上,有点点痒。
青年盯着伸出的手,像是碰到火般骤然缩回手。
柳梢梢又将视线落在巷口的银环少年身上,轻轻甩了甩手腕,示意他可以了,可少年却没有打算放下的意思,反而越攥越紧,将她拉得更近了些。
“容道友,我和师妹有话要说,可能会很久,就劳烦道友自行前去了?”
秦景淮扯着一副笑脸,看上去人畜无害的,可柳梢梢自认识他以来也没见他笑得这般勉强过。
青年微微颔首,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连片刻,便收回视线,错身离开。
刚经历了剥人皮事件,待在外面属实有些怵得慌,柳梢梢扯了扯他的衣袖。
“要不我们进去聊?左右也不过几步……”
秦景淮的目光有些阴冷潮湿,柳梢梢旋即软下声音,怂声怂气地说。
“好吧,你想聊什么?”
难不成又是幻境里给他喂药的事?可是之前找过她一回,应当是翻篇了。
“我们明明相识更久,你就不知道聊什么吗?!!还是你就同那认识没几个月的容道友就有话可聊?”
柳梢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有些无措和迷茫,但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庞,她瞧上一眼便明白了。
“你生气了?”
“我才没有!”
少年气得颤音都冒了出来。
“我做错了什么,你可以讲嘛……”
夜风潮湿,少女的鸦羽上落满了水珠,她晃了晃他的衣袖,像是在撒娇。
真犯规。
银环轻晃,发出脆响。
少年凌乱的乌发随着冷风拂在肩头,那双棕褐色的眸子微微闪烁着,他别过脑袋,虽然面色看上*去依然有些愠怒,可语气明显比方才要更轻缓了些。
“你和他有那么多话可说吗……”
她听见少年小声嘟囔着,主动问道,“那你是觉得我和你生疏了,所以觉得很生气吗?”
少年话里话外三句不离容珩,面上的气愤似乎也渐渐褪去,别过脑袋,“明明我是你师兄,你若是有困难可以寻我。”
他的长相太过稚嫩,从外表看像是不及冠的世家少年郎,镂簋朱绂,锦衣玉食,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师兄的时候,显得格外唬人,像是不足岁的小孩在装大人。
思及此,她的眸底不由渗了几分笑意。
“你有没有听清楚啊。”
少年凑得近了些,两只手欠欠地揪着她的脸,不满地说着。
柳梢梢点点头,戳了戳他的手臂,声音有些含糊不清,“知道了知道了……”
没用很大的力气,像是猫儿在给他挠痒。
秦景淮也是这么觉得。
可是腹皮下传来阵阵揪心的疼,秦景淮一时难以撑住,踉跄半步,忽地倒了下来。
少年半跪着,面上划过几分痛楚,他忽地弓着身子,捂着上腹,连连抽气。
“你怎么了?”
柳梢梢似是有些没回过神,将他扶到一边,拨开他额间散落的碎发。
“还不是替你疗伤。”
秦景淮面色苍白,来回吸气,就连齿关都在打颤。
“啊?这么严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