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是他的怪癖。
秦景淮也不想对别人的怪癖评头论足，低声劝道。
“你还是洗快些吧，别着凉了……哦，对了，有看见梢梢吗？”
少年精致的眉眼连同那些裸露的肌肤一同隐匿在若隐若现的云雾中，只见少年乖巧地垂下眉睫，漆黑润泽的眸底好似划过几分戏谑和玩弄。
许是看错了。
秦景淮默默移开目光，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“嘘，还没走呢。”
池水传来几声不合时宜的水浪声。
秦景淮回头狐疑地望了一眼，挠了挠下巴，兀自收回目光。
不知何时，池水中的少年换了个方向。
见状，秦景淮心中虽浮现阵阵古怪，但没多久就被打散了，换成是他被人撞破在泡温泉，想必也会不自在。
棕瞳少年轻快的背影渐渐远去。
宋凌玉轻轻拍了拍少女的手背，轻声道，“好了。”
只见少女扑通一声破开水面，迫不及待地从水下钻出来，脸色异常苍白，胸脯急剧地上下起伏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。
“终于走了。”
柳梢梢下意识攥着少年的手臂。
方才在温泉之下，她似乎没有意识自己用了多少力度，直到出了水面，少年的手臂上红了大块，才知道自己有些紧张地过了头。
少年望着手臂上的那些痕迹，不怒反笑，“忍耐力倒是不错。”
柳梢梢不觉得宋凌玉是在夸她。
只是此时的距离太近，超过了安全范围，少年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再次在眼前浮现时，柳梢梢有些出神。
几息之间，她回过神，骤然松开少年的手臂，弱弱地回，“那也不看看我是谁。”
全然没了之前那般颐指气使的模样。
少女的反应太过反常。
那双纯澈明媚的眼眸，当真如明镜般，一点儿心思都藏不住。
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，抿了抿唇，生硬地说道，“既然阿淮师兄走了，那我也要快些离开。”
温泉也泡得够久。
身上换洗好的衣裳湿透了，芥子袋也忘了带过来……
她方想问问宋凌玉是否还有多余的衣裳时，少年忽地轻轻笑出声，脸色阴鸷，目光阴冷。
黑沉沉的眼瞳带着压迫，少年薄唇轻启，
“如此不愿承认我们在一处，是想等我暴露了，再一脚踹开么？”
柳梢梢怔愣片刻，想起自己躲得的确有些匆忙，像是急于同他撇开关系。
踹开倒不至于，但肯定不会承认同他有关系。
柳梢梢心里划过这个念头的时候，想着也没说出口啊，怎么一下就被识破了？
她下意识摇头。
“谁说的……”
少女湿漉漉的乌发浮在水面，白色的梨花不时从发顶飘落。
她抱着胸口，别过脑袋，声音有些犹豫，“毕竟同盟一场，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。”
“那个，你有没有多余的衣裳？”
少女浑身衣裳都湿透了，乌黑的发丝颇为狼狈地黏在脖颈两颊，冷风一吹，少女梗着脖颈瑟缩一下，看上去极为可怜。
“有。”
见少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，柳梢梢以为他压根不想再理她了，又听到少年顿了顿，“候着吧。”
他闭了闭眼，懒散地支着岸上的石板。
少年本就长相姣好，唇红齿白，鼻梁更是高挺优越，又卷又翘的长睫上挂满了水珠，上半身的线条于水雾中若隐若现。
柳梢梢下意识移开目光，慢腾腾地挪到一旁，背对着少年趴在岸边。
岸边的青石板被温泉底下涌动的水流浸得热乎，柳梢梢被萦绕在空气中的雾气蒸得像躺在云朵里。
吵闹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停了。
白色的梨花如雪花般簌簌落下，纷纷扬扬。
萦绕着的层层薄雾旁，梨花随着水波摇曳，朝反方向一点一点远去。
宋凌玉的目光顺着那片雪白色的花瓣望去，它停靠在少女的手臂上，曼妙的曲线藏在雾气之后，她的乌发在水波里摇荡，湿漉漉的衣裳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，隐隐约约露出白皙的肌肤来。
宋凌玉抿了抿唇，喉结微滚，轻声道，“喂，我们该走了。”
回应的只有缓慢流动的风声。
他穿好衣裳，绕了一圈，俯身而下。
只见少女趴在温泉一旁，细碎的乌发零零碎碎地搭在石板上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，唇瓣喃喃，似乎在说着梦话。
宋凌玉盯着少女，缓缓抬起指尖，将那些散落的长发搁到她的耳后，忽地顿住动作。
他闭了闭眼，停留在空中的指尖紧紧地攥着，默默收回手。
＊
室内，帘帐轻摆。
缝隙里的寒风无孔不入地钻进室内。
少年缓缓睁开眼睛，微微眨动几下眼睫，努力适应窗外的光亮。
他动了动身体，逐渐看清周围的环境。
怎么睡在这儿？
秦景淮艰难地支起身子，扶着脑袋，揉捏一阵太阳穴，忽地觉得后脖颈传来几分痛意，像是被人要木棒用力打了般。
“嘶——”
可无论如何也想不清睡前发生了什么。
他缓缓站了起来，推开窗户——
屋外的大雪已然停了，天空也慢慢转亮，只不过时不时会飘下几朵旋转的梨花。
他拂开落在袖口的梨花，却发现是白雪，碰到他的皮肤便化开了。
不对，现在不是瞧风景的时候。
秦景淮匆匆关上窗，套上金丝勾边的玄色大氅，拿起靠在门旁的纸伞，匆匆出了门，
怎么人都去哪儿了？
他心里暗暗嘀咕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