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擅长骗人,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,连眼睛都不敢望着他。
宋凌玉瞪了她一眼,看着被包扎处理好的伤口和凌乱的房间,他终究还是没有追究什么。
少女脸色尚是惨白一片,眼底也是乌青的,她半是踉跄地从床边爬起来,差点一头栽在他身上。
“你......”
宋凌玉欲言又止。
“腿麻了......”
少女又在床边赖了一会儿,好不容易才爬起来。
“我去给你做面,你等等啊。”
少年薄唇紧抿,眸中闪过狐疑的光。
见他不信,柳梢梢得意地哼了一声,轻快道,“我会的可多了,以后你多了解了解我,说不定能发现更多呢。”
她的笑容很灿烂,一对浅浅的梨涡漾在脸颊两侧,看上去格外真挚。
以至于少女像逗小孩一样摸了摸他的发顶,宋凌玉也没来得及反应。
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,那他此时此刻有些郁闷和憋屈。
非要寻一个生气的由头,那就是他千辛万苦寻药材,结果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转头就跳进了别人的怀抱。
寒鸦说,这几日她有空没空就往白府跑,连身上的伤也没顾及得上。
这种滋味让他像是个演独角戏的伶人。
“面好啦!”
少女轻快的声音隔着门窗透了进来。
她向来如此,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。
......可她真是向来如此吗?
回想起同她结仇的那一日,不过几月,她什么时候变化如此之大?
少女火急火燎端着面进来的时候,她的指尖被烫得通红,放下面碗时硬是没撒出汤汁分毫。
她摸着耳朵,急急忙忙坐了下来,把面碗推了过去,笑容满面:“等它凉一点吧,太烫了。”
少年的指头非常好看,瘦长削瘦,骨节分明,在日光的照射下,他的手背泛着淡淡的青色。
只见他面容沉重,一对黝黑的眸子晦暗难明,他的指尖微微曲着,一只手正懒散地地支着下颚,另一只手则叩着桌面。
笃笃——笃笃——
像审问犯人的刺眼灯光罩在脑门上。
“你去白府做什么?”
柳梢梢刚喝进去的水还没咽下去,就被生呛得满脸通红。
“咳咳!你问这个作甚?”
少女脸色又红又白,咬着下唇,生硬地别开话题别开话题,“哎,这个面好像可以了......”
“师姐是不是想起来了?”
宋凌玉森森一笑。
少年的眸子黝黑深邃,像是山泉冲过的黑曜石,又似黑暗中潜伏的野兽,随时打算扑过捕杀她。
她咽了口唾沫,装傻充愣,“记起什么?我知道自己有些拖后腿......所以我一有空就去白府请教容道友,我真没偷懒!”
“哦。”
宋凌玉假装不在意,目光落在那碗热气腾腾的面上,伸手拿筷,在桌面怼了怼。
一种奇妙的气氛在空气酝酿发酵。
柳梢梢看着少年低垂脑袋,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,倒像是皇子吃着玉盘珍羞。
柳梢梢双手托着脑袋,直勾勾地盯着他瞧。
少年模样长得好,吃相也斯文,低着脑袋进食的时候,便显得格外乖巧讨人喜欢。
眼见着自己做的食物被少年一点一点吃完,她的心情也慢慢愉悦起来。
“我很好看?”
少年吃完了,拿着手帕轻轻擦拭嘴角,她发着呆还没缓过神,下意识地点了点脑袋。
宋凌玉挑了挑眉头,低着脑袋轻声笑着。
越到这种时候,就越想掩饰自己的局促,越会把关注点放在奇奇怪怪的东西上。
“你居然有唇珠耶?”
见精致漂亮的少年笑容消失,润泽的黑眼珠疑惑地盯着她,似是不太理解。
柳梢梢简单地比划了一下,“就是上嘴唇像珠子一样的圆润的地方。”
她靠近了些,用指腹压了压自己的嘴唇,“你看我就没有。”
少年屏住呼吸,别过脸,轻飘飘道:“哦,唇珠有什么大不了的吗?”
“就没有人夸过你嘴巴很好看吗?看上去很软就像......”
柳梢梢盯着少年的嘴唇,忽地回过神,话头也戛然而止。
“像什么?”
见他似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径,柳梢梢咋了咋舌,飞快道:“像一种叫“棉花糖”的糖果。”
“那又是什么东西?”
柳梢梢艰难地形容着,用手比划,“就是像云彩一样软绵绵的,有点像蓬松的棉花,回弹力很好的那种。”
虽然也不知道她口中的棉花糖究竟是什么,但这种直白不加掩饰的夸赞话语,宋凌玉还是第一次听。
心跳不正常地律动着,可他仍故作镇定,“哦,你没有不是很正常吗。”
柳梢梢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,“......那的确。”
间接说她丑......倒也没错。
在这个满是帅哥美女的世界,她这副长相的确不够用,搭便车都没人载的那种。
她吭哧吭哧,又从厨房拿来一碟糕点。
少年讶了一瞬,“这也是你做的?”
“现做糕点太麻烦了,我从外面买的。”
她随口道,伸手拿起一块往嘴里塞,像是要验证她的说法,“味道还行,你尝尝?”
宋凌玉半信半疑地接过。
柳梢梢拍了拍手上的碎屑,倒了杯清茶,就着咽了下去。
“你去哪儿?”
少年慢条斯理,刚咬一口,少女便起了身,往门外走去,手上还拎着食盒。
“找容道友去。”
她的回答太过理所当然。
宋凌玉沉默一瞬,竟也无话可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