萦绕鼻腔的是少女脖颈处浓厚的血腥味,混杂着雨水泥土的气息。
“宋凌玉,求你快醒醒。”
少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,带着哭腔。
那声音好似有魔力,宋凌玉迷茫地眨了眨眼睛。
他能感受到少女有力的心跳声,肩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冰冷的肌肤上,他有种古怪地想要推开她的冲动,可是又不肯撒手。
良久,宋凌玉才堪堪松开。
少女已沉沉昏去,她的脸色苍白,唇边没有一丝血色,脸颊贴着他的胸口,连指尖也紧紧得攥着不放他离开。
宋凌玉艰难地抬起手臂,晃了晃她的肩膀。
除了雨声外,死一般的寂静。
大雨磅礴。
精雕细琢的少年一步一个脚印,怀中的少女闭目喃喃着,“我是不是快要死了......”
“......”
宋凌玉乌发打湿,衣襟凌乱,目光复杂地望向少女身上的那条银色的鱼尾巴,字字铿锵。
“不会死。”
“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。”
少女不语,可那双淌着血的纤手还在反抗,紧紧地攥着他胸口的衣襟,似乎是不满他的话。
“世子府......传家宝。”
她的声音气若游丝,断断续续的,被风一吹就要吹散。
电闪雷鸣,刹那的光束照明整座府邸。
宋凌玉停下脚步。
龙飞凤舞的『世子府』牌匾高高悬起,被雨水冲刷得干净。
少年一把斩开拦路的大门。
灯烛飘摇。
暖融融的书房内,世子万般烦躁地丢下手中的《异闻录》。
小厮点头哈腰得捏着少年的肩膀,狗腿道:“少爷要不休息一下,吃个桃儿?”
魏迟撑着下颚,“啧”了一声。
小厮连忙恭恭敬敬递过去。
粉嫩饱满的蜜桃还没拿稳,只传来门外传来阵阵嘈杂声。
小厮打开纸窗,一阵风灌入,吹翻了桌案的纸张。
魏迟拧着眉头,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溅在书上的水珠,怒斥道:“出去看,别打湿了我的书。”
他幽怨地“哎”了一声,拿起桌案旁的纸伞,小跑着开门。
风呼呼地吹着,小厮连忙阖上门,撑着纸伞,朝人群喊,“发生何事了?”
“有人把咱们世子府的门劈了!”
“哈?劈了?!”
阿四以为自己耳背了,撑着伞急匆匆跑过,拨开人群,朝门那边望。
嚯,真成两半了!
震惊之余,他看见门外的少年。
电闪雷鸣,一道银光划过少年的面庞,看上去同殿下桌案上那副妖鬼的画像颇为相似。
“恶鬼”少年怀里躺着位银色鱼尾的少女,正是殿下前日带来的那位。
鲛人少女失踪的消息还没有传进他耳中,阿四指着少年严声喝道,“这,这是我家殿下刚买的,怎么被你偷了!”
这贼人竟然这般大摇大摆地就闯了进来,世子府大门可不是这么好进的!
阿四叉着腰,指挥着家仆一拥而上。
......
事实证明,阿四错的离谱。
那少年真像殿下画册中的修罗恶鬼。
望着一圈被打趴下的家仆,阿四颤着手指向少年,语气已然没了之前的那般霸道:“你别得意,我家殿下秉文兼武,你,你给我等着!”
少年眸光阴鸷,目中无人道:“不劳烦你跑腿,我亲自去。”
他话音刚落,小厮疼得哇了一声,捂着手臂,气急败坏道:“妖术,妖术!”
霎时间,鲜血直流,阿四丢下纸伞,冒着雨撒腿就跑。
*
书房内,灯烛如豆。
暖融融的烛光映在雪白的墙面,残影微晃。
魏迟望向哭得可怜的阿四,默默移开目光,不紧不慢道,“快些去处理伤口罢。”
“可殿下,他!”
阿四瞪了一眼门旁的少年,又不敢忤逆殿下的话,捂着流血的手臂,绕开阴鸷的少年走。
地板尽数被打湿,少年浑身湿漉漉,乌发还淌着水,而他怀里的少女脸色惨白,浑身是伤。
魏迟皱眉。
他放下书卷,指尖扣着桌面,神色没有一丝惊恐:“我府门是你劈开的?”
“是。”
五官昳丽,貌若艳鬼的少年坦然承认。
“为何?”
宋凌玉没工夫同他废话,碎玉剑身嗡鸣,随着主人之意,直指桌案旁的魏迟。
“交出你的传家宝。”
少年单枪直入,毫不避讳自己的来意。
魏迟怔了一下,盯着少年手中长剑,冷嗤一声,“真是好笑。”
他缓缓站起身,语气带着些不容置疑,“我的传家宝,为何要给你?”
四目相接。
魏迟一字一顿,目光没有一丝惧意,“你怀里少女的伤是从何而来,是你做的?”
宋凌玉神情稍顿,碎玉剑更逼近几分。
“她的血都快流光了,雨大又受了风寒,会没命的。”
魏迟见少年神情松动,便更加笃定了少年的弱点。
“来人,去喊府里的医师来。”
魏迟高喊一声,随即不紧不慢道,“我看你倒不像是个偷鸡摸狗之辈。”
他的语速不慢,语气之间带着些令人痛恶的讽刺,“她是我从拍卖台买来的,在我府中,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,怎么就在你身侧了还落得个满身伤?”
闻言,少年终于抬起眉睫,静静地望着他。
......
书房有卧铺,魏迟喊了几名侍女给里头的少女换衣裳,他们则站在门外屋檐下,看着参天浇下的雨势。
宋凌玉抱着剑,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少女同他面贴面时呼吸喷薄的热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