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眼睛似乎在闪烁,一对浅浅的梨涡,笑得清甜明亮,像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。
她一字一顿,透着清透和真诚,不设任何心防,轻声道:“因为是容珩你呀,要是别人我肯定怕死了。”
少年分外模糊的视线中,她的脸蛋格外清晰,轻快的语气,认真的神情。
“容道友,你快看!”
她眉梢漾起,扭过头时发丝飞扬,整个人像是在闪闪发光。
他顺着少女指的方向远远望去。
黑沉沉的天空破了一道裂口,那道白色的豁口越来越大,朝着天与地的相接处无尽蔓延。
电闪雷鸣间,他的大脑好似被什么击中,指尖微微颤抖着。
*
幻境外,四处狼藉。
偌大的一座宫殿,珠玉零落,海草飘摇。
虾兵蟹将靠在倾倒的石柱上,累得气喘吁吁。
穿着铠甲的虾兵累瘫在地上,视线掠过满地的狼藉,铠甲发出声音的咯咯声。
它生无可恋地感叹道:“我,我不行了......这么多修士,一个一个绑真是累死了。”
它发泄似的锤了锤自己的细胳膊细腿,提议道:“那边睡得沉,就别管他们了,反正都是一个死字,干脆就不绑了吧......?”
“我也不想动了。”
蟹将也附和一身,,“也不知道主上咋想的,人类的肉身最是脆弱,一刀捅穿心脏就活不成了,干嘛要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办法......”
“你蠢啊,主上定是有她的道理。”
虾兵冷呵呵道,“你没发现这些修士模样长得都精致漂亮吗?”
蟹将的视线一一扫过被绑在石柱上的众人。
最后不由自主地落在什么也没绑,孤零零躺在海草堆里,快要和海草的颜色融为一体的翠衣姑娘,迅速移开目光。
“也不是全部吧......”
“休息够了,我们快打扫一下,等会主上又要骂我们了。”
“哎。”
虾兵不情不愿地站起身,长叹一口气,还没等他爬起来,便迎来一股强厉的剑风,冰若寒霜,宛若高山之巅的簌簌冷雪,又好似深冬汩汩而流的冰泉。
“你,你怎么......”
蟹将一时跌落在地,狼狈不堪地爬起来,刚想吼一嗓子,却张不了口。
青年长身玉立,乌发散在肩头,白玉般的眸子此时露出天蓝色的微光,像是海面倒映的颜色。
蟹将看见绳索在动,扭曲着身形,宛如一条海蛇般缠在身上,它如何挣都挣不脱,反而越来越紧!
最终,那绳索竟然把蟹将给绑了起来!
紧密结实,密不可分,比它绑的要紧千万遍,快要把他皮肉拧下来。
所幸它的壳够硬,但这种滋味还是不好受。
“带我去找你们主上。”
青年长身玉立,乌黑的长发散落开来,像海藻一般顺着水流摇曳,他那雪白色的长袂猎猎而动,将手中长剑朝它更迫近一分。
“带我去找你们主上。”
他漆黑润泽的眸子沉沉地端详着它,青年眉眼淡漠,眉尾处的泪痣又楚楚动人,平添几番风情,宛若画中走出的世家子弟。
只不过他的眼尾泛起一层薄红,黝黑清冽的瞳孔像是被水泡过一遍,浸出眼泪似的,颇有一副欲求不满又刻意压制的君子模样。
不容忽视脖子上一冷,虾兵连忙移开视线,双腿如糠筛般抖了起来。
“主上她,她正在炼药,就在那里......”
他虚虚抬起手臂,摇摇一指,地上的绳索仿佛知晓灵性一般,将它也捆得个结结实实。
*
幻境深处。
柳梢梢看见裂口的光芒将黑暗渐渐吞噬,刹那间,天光大明。
容珩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,破庙也不见了,她孤零零地站在一片芒白的中央,望着同样一片芒白的天空。
这像是独立于幻境世界的中转站,没片刻的功夫,大脑便传来一阵声响——
『嘟嘟——即将为宿主传送』
『传送?送去哪——啊!!』
搭建的第二世界骤然崩塌,话音尚未落下,她便失去重心,如折了翅膀的鸟儿从高处落下。
“扑通——!”
水花四溅。
柳梢梢的脑袋陷入一阵漫长且刺耳的嗡鸣声。
河水争先恐后地灌入鼻腔,她剧烈地咳嗽着,扑腾四肢,好半晌才空有余力趴在岸边,抬起湿漉漉的眼睫,看向雪白长靴的主人。
少年装束利落,马尾飘扬,背上的小篓子还有几支利箭,像是方从森林打猎回来似的。
碎阳斜斜地打在眉清目秀的少年脸上,她趴在岸边,竟惊艳得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“看什么看?”
少年置身事外地移开目光。
柳梢梢面色呆滞一瞬,缓缓升出:?
『这是宋凌玉的幻境世界,在这里,他是凌云派高高在上的掌门首席弟子,而你只是一个有着半妖血统的杂役,而现在你被那些人欺负,宋凌玉只是恰巧路过。』
哇,在幻境里也不忘落井下石。
柳梢梢挣扎半天,抻直脑袋,忍不住朝他喊,“你帮帮我啊!”
也不知道怎么就掉进河里了,她扑腾半天,烂泥太滑,根本就爬不上来。
少年的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弟子,看起来像是同门。
她的耳畔落着一声又一声既嫌弃又厌恶的不满话语。
“她是在和宋师兄说话吗?”
“他们认识?”
“不知道啊......”
“她怎么可能会认识宋师兄啊,人家宋师兄是谁啊,她又算老几,肯定是攀关系呢!”
人群似乎讨论出了个结果,不时朝她传来鄙夷的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