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见少年宛若傀儡那般空洞迷茫的目光,在对上她的那一刻,仿佛才算真正活过来。
......
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。
*
于宋凌玉而言,独自走在黑暗中,仿佛是件十分遥远的事情。
静谧蜿蜒的小道上,只能听见枯叶被踩得沙沙作响的声音。
抬头望,四周是压倒性的横枝断叶,突兀诡谲地伸向天空。
他默默移开目光,跟随着开出的逼仄小道,缓步走着。
出口早已关闭,少女哀恸的目光尚在脑海回荡。
扑通——
是石子滚落湖泊的声音。
宋凌玉皱着眉头。
天空一轮弯月,层云影绰,遮住它的半边辉芒。
他下意识看向身侧——
空无一人。
通往森林深处的小路看不到尽头,宋凌玉脑海一阵空芒,一阵混乱,唯一清晰的瞬间,便是方才少女刻意拔高音调,望向他的那道不安的目光。
“别进去,会付出很多代价的——”
她似乎被那些藤蔓限制得死死的,一对纤细白嫩的手腕也被束出了红痕,看起来触目惊心。
少女红着眼眶,隔着夜晚的朦胧雾气,可怜巴巴地望着他,目光破碎,却又期待他能回头。
明明受了伤就会偷偷流泪的人,此时却顽强地不让眼泪落下。
他拧着眉,将脑海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挥散得一干二净。
脚步停下。
错枝盘结的树根浮现地面,宋凌玉目光淡然地扫过丑陋崎岖的树干,对着一片空气缓缓开口。
“我想知道,司南的解契之法。”
无人应答。
他闭了闭眼,平心静气地续道,“我想知道,司南的解契之法。”
“......”
“你确定只问这个问题?”
树王空洞的声音宛若空谷传音般,飘荡在漆黑的山谷中。
宋凌玉对其故作高深的姿态嗤之以鼻,冷冷地扫过一棵棵丑陋的庞然巨物,漫不经心地反问道,“哦?你觉得我还会问什么?”
“马上月圆了。”
树王咯咯地笑着,丝毫不在意少年几近高高在上的态度,语气带着几分恶意和捉弄。
“你难道还没发现异样么?”
宋凌玉本就敏锐,他拧着眉头,想起这些天自己的不对劲,以及内心那些蠢蠢欲动的欲望。
树王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,伴随着少女强忍着眼泪,阻止他的声音。
“别过去......不要过去!”
很奇怪。
这种不受控制的感受又来了。
她的模样总在脑海挥之不去,宋凌玉甚至能感受到心脏深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。
他抿着唇,缓缓开口,“别卖关子了,你到底想说些什么?”
“你身上有血契。”
它不紧不慢道,“是有人给你喂过血给吧?鲜血可是好东西......可惜身体会上瘾,产生依赖......你的身体会在下个月圆之夜发生异变,如果——”
它顿了顿,咯咯地笑着,“没有她的血,你会彻底失去理智,成为一个真正的魔。”
宋凌玉垂着长睫,拧着眉峰,低声喃喃着,“我现在的失控,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喝过她的血?”
听到这个原因,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暗暗松了口气。
“那你呢,你想要什么?”
哪怕知道自己的反常之处来自血契,可他心中还是无端觉得烦躁。
他冷冷抬眸,又重复了一遍,“你想要什么东西。”
万籁俱寂,连风动的声音都没有。
可宋凌玉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,伴随着少女的哭喊。
只是这回,他似乎已经习惯。
树王拖长音调,扭曲地笑着,它的声音像是无孔不入,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脑袋。
“我要——”
“你的半颗心脏。”
*
柳梢梢柔柔地睁开眼睛,身下是一种奇异细痒的触感,她扶着脑袋,直着身体缓缓坐起来。
她好像连续做了好几场漫长难缠的梦。
想到梦,幻境的事情恍若流水般缓缓流进她的脑袋。
被迫承受着那些离奇的设定,柳梢梢脑袋又涨又疼,嘶了一声,抬起手臂揉了揉太阳穴。
柳梢梢艰难地睁开眼睛。
她的视线掠过在场的每一寸,可目光依旧不由自主,十分轻易地被不远处倚靠在石柱上的冷漠少年吸引。
少年身上的绳索尽数松开,他侧着脑袋,细碎的乌发挡住他那双阴郁的眉眼,可依旧难以遮掩少年惊心动魄的容貌。
他尚未苏醒。
追随少年的视线就像是成了习惯,想到这儿,柳梢梢皱了皱眉,强制自己别开目光。
几根石柱旁,那三人也是闭着眼睛,沉在梦境,尚未醒来。
按道理秦景淮本来也该醒的,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,目前只有她一个醒来了......
她正想着,目光掠过那一众熟悉的面孔——
不对。
还少了一个人。
她四处张望,看见被绑的两只虾兵蟹将,下意识问,“你们怎么都被绑起来了?”
连连打瞌睡的两只妖瞬间被叫醒了,它们瞪大眼睛,目目相觑——
不是,怎么还有第二个醒的???
两只妖心中不约而同地担心起来,在此之前,其实有不少法力高深的妖怪都着了主上的道,还从未栽过跟头。
可现在,主人的幻境没有杀死他们,反而还把他们绑了起来。
它们两人心中隐隐有了动摇,可都闭紧嘴巴,默不作声。
“你们怎么不说话?”
少女上手摇了摇他们的肩膀,有些着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