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向来机敏聪慧,她知道自己此时举止古怪,可又实在没办法。
柳梢梢故作镇定地坐回铜镜前,一只手虚虚地扶着帕子,赶客道:“不用等我了,”
“......”
“你怎么不走?”
柳梢梢好不容易单手打开口脂盖,迟疑地凝了少年一眼,见少年还在打量她,迅速心虚地缩回目光,脊背默默挺直了些。
说实话,直到现在,柳梢梢的语气都是平淡如水的,有点情商的人都应该知道她生气了吧?
可是他就这么若无其事的,主动朝她靠近,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。
柳梢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倚着窗的少年,随即默默移开目光。
快走啊!他守在这里作甚么?!!她要涂口脂,她要下楼吃饭!!
柳梢梢无能狂吼着,当然那些话只能在内心说说罢了。
“不是要涂口脂?”
少年语气淡淡,神情漠然地盯着她。
一双鹰隼般的锐利黝黑眸子,盯得她有些胆颤心惊。
“你的手不酸吗?”
宽肩窄腰的少年看着她手心攥得紧紧的手帕,恰到好处地顿了顿,漫不经心地说着,“还是说,你想让我帮你?”
柳梢梢下意识拧起眉头。
对视半晌,柳梢梢率先败下阵,默默移开目光——
又在戏弄她。
她烦躁地盖上口脂,少年却先她一步,把桌案上的口脂按在桌上,轻轻一撬,盖子便打开了。
“张嘴。”
少年居高临下地望她。
柳梢梢眉头都快拧成麻花,她有些半信半疑地望向少年,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。
不是,他有病吧???
“你——”
想要骂他的话还没说出口。
少年的指尖在口脂罐中缓缓打滑,俯下身子,精准地落在她的唇上。
“......” !!!
“你做什么!”
看着镜子里,口脂涂得像吃人的女鬼,柳梢梢瞪大眼睛,拿出帕子拼命地擦。
“完了,擦不掉!!”
“刚刚还能擦掉的......啊啊啊,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啊!”
反观她的慌张和无措,少年懒洋洋地坐了下来,支着下巴,置身事外地看着她。
“你是不是存心来气我——”
“的确,突然看你不爽。”
盯着少女泛红的额角,和肩口尚未消散的灵力,宋凌玉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,语气无甚波澜。
明明身处同等地位,少年的眼神却是居高临上,睥睨众生。
柳梢梢也不服气,低声怒骂,“你明明一直都看我不爽!”
她重新沾了一遍水,使劲地擦着嘴角,仔仔细细,上上下下,可反而更脏了。
嘴角下拉,她凶狠地瞪了他一眼。
罪魁祸首甚至坐在桌边看她热闹。
“我不吃了!”
柳梢梢把手中的帕子往他身上砸。
手帕沾了水,但拧干了,带着重量打过去的时候,就像是朝他丢石子。
虽然没什么攻击力,但驱赶之意太过明显。
“既然如此,那我这样传话了。”
少年站起身,拍了拍自己的衣襟,好像待在这里就会弄脏他似的。
柳梢梢拧着眉峰,对他的起身离开不甚在意,她坐回铜镜前,端详着自己弄花的脸。
门被关上的那一刻,房间彻底安静了。
僵硬的眼珠落在铜镜中的镜子好一阵,才发现自己唇边的口脂不知何时已经擦干净了。
*
客栈一楼。
饭菜飘香。
小二穿梭于人流中,托着菜盘,游刃有余地招呼着。
温缇看着号码牌快要轮到她了,眼巴巴地望着,结果看着少年独自一人下来。
她惊诧道:“哎?不饿嘛?”
温缇疑惑地看了眼二楼的方向,“明明方才还饿得很,怎么突然就没胃口了......那秦道友呢?”
耳边传来“叮咚”一声铃响,温缇下意识侧过身去。
“你说那白面郎君是不?”
小二殷切地托来菜盘,十分巧妙地置于桌上。
似乎是见多了晚上不吃的客人,他半是打趣道,“想必是没胃口,正要沐浴就寝呢!水还是我打的嘞!”
不知为何,身旁骤然冷了几度。
惯来温顺的少年似是想起什么,忽地有了动作。
他站起来。
“我不饿,先上楼了。”
宋道友他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?
温缇疑惑地眨了眨眼睛。
难不成是吵架了?
她满是忧虑的望着少年的背影,低头心事重重地戳着碗里的白米饭。
一楼大堂,数他们的桌案围的人最少,看起来也最冷清。
“既然如此,那我们先吃吧。”
魏迟满不在乎地说道,余光见身旁的青年不吭一声,竟然少见地在发呆,他下意识提醒道,“容道友?”
容珩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那间角落灯火尚明的房间落在桌案上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,轻轻地嗯了一声。
*
晚上不吃的好处,就是洗澡能比别人快一步,不过作用聊胜于无。
她干巴巴地躺在床上,望着错综复杂的横梁,有些生无可恋。
好吵——
好饿——
她堵上自己的耳朵,翻来覆去。
烛火幽幽,只点了一盏,但对于心情烦躁的少女而言,实在明亮。
宋凌玉哪里是来喊她下楼吃饭的?是故意报复她,让她饿一顿的吧?
柳梢梢有些痛恨自己这么快就和他说话,更痛恨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!
思及此,她烦躁地扯了扯头发,气急败坏地翻了一面,总在回顾这句该这么回,那句该那么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