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要被她在意,想要她的目光无时无刻不落在他的身上,想要她的笑容只对着他一人......
就像以前一样。
他猛地回过神来,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。
“想要解契,方法很简单。”
昏天地暗的参天树林中,他立在中心,那一棵棵笔直挺拔的大树,像是被无数个巨人包围着,压抑无比。
头晕目眩。
树妖的声音宛若空谷的回声,连绵不绝。
那句话萦绕在心头,经久不散,像是缠上他的恶鬼,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响。
“喝她的血,抑或是——”
“让她从头到尾只属于你一个人。”
朦胧空洞的幻境,高悬夜幕的弯月,以及望不见尽头的连绵山丘。
他至今还能记得树妖痴迷而又疯狂的阴沉目光,像是蛊惑,又像是期盼。
期盼他掉入陷阱么?
宋凌玉回过神,目光渐渐聚焦起来。
少女比划着手上的那卷白色绷带,乖巧温顺的眉眼多了几分胆怯和疑惑。
“要不你过来点?”
瞧见他破天荒地发着呆,柳梢梢有些不敢出声。
她觉得少年有点不对劲。
呼吸的节奏不对。
看向她的目光不对。
发呆的时间频率也不对。
柳梢梢奇怪地想着。
还是快点绑完,快点离开,反正趁他不留神给他上药的时候已经蹭满十天的生命值,算起来应该也够了。
闻言,少年只动了动眼睫,良久没有反应。
就在柳梢梢以为可以结束的时候,他似乎终于回过神来,敛下纤细浓密的鸦羽,身体微微朝她的方向倾了过去。
柳梢梢紧绷的心神瞬间轻松下来——
就应该绑好嘛,不绑的话到时候流血到头来还是她处理。毕竟伤在肩头,少年想处理也处理不到。
现在只要绑好绷带,一切都万事大吉了。
柳梢梢差半口气就要解放了,思及此,她的动作也不由轻快了些。
她低头拉长绷带,张开手臂,朝他靠去。
宋凌玉能感受到少女的每一个细微动作。
乌黑的发丝擦过他的唇,冰凉的珠玉发钗划过他的脸,一触即离,转瞬即逝,轻柔得像根微不足道的羽毛。
可少年的感官像是动物般,敏锐地察觉到每一处的不对劲。
少女的发丝上残留着桂花皂角的气息。
她的珍珠耳饰上面竟然还点缀了白色小花。
她的后颈甚至还有一枚红痣。
这些都是他不曾发现的。
少女像是沉入海底的宝藏,每浮起一点,就能看见不一样的闪光之处。
宋凌玉逼迫自己移开目光,喉结滚了滚,眼神变得暗了下来,浑身燥热难耐。
就真的那么想吗?
他的呼吸渐渐沉重,指尖又青又白地紧攥着按着身下的石块,仿佛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为她滚动。
肩膀的鲜血又渗了出来。
柳梢梢不可置信地盯着少渗血年的肩头,神情有些迷惑。
难不成是止血粉放少了?
念头一出,她立马否决这个原因——
为了报复昨日晚上没吃上饭的仇,她特意把一整瓶止血粉都用完了,不可能是这个锅。
柳梢梢上药还行,但绑绷带的业务还不太熟练,想着要不要问问他重新再缠一遍,只见少年抬起漆黑润泽的眼眸,眸底宛若深不见底的寒潭,散发着阵阵凉意。
她有些没拿住手中的绷带,扑通一声滚到地上,霎时间全散开了。
“......你怕死么?”
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。
少年面色灰暗,眸底血丝密布,柳梢梢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频率在以一种很可怕的速度进行着,这很难不让人担心会在某一刻气竭死去。
柳梢梢反应迟疑地眨了眨眼睛。
“不知道。”
她顿了顿,不知少年思维跳脱,又想到哪一层面去了。
柳梢梢思索之中带着犹豫,“我一般是不怕的,但快死的时候就会反悔,希望老天不要这么快收走我。”
柳梢梢联想起数次的危机,好像回回都是快要走到绝境之际才知道自己对生死的态度。
可是活着的时候,又想着还不如快些死去才好。
柳梢梢有时候觉得自己十分古怪,但要比起来,还是少年的脾性更难猜测。
“你怕死。”
少年似乎脑袋有些不太清醒,又以那种陈述的口吻,笃定地说:“你怕死。”
什么死不死的,他们现在不是好好地活着吗?
柳梢梢拧起眉峰,迟疑地问,“你......还好吗?”
难不成是受到妖雾的影响,变得不清醒了?
那怎么办?她不知道这毒雾如何解呀!
焦头烂额。
少女露出那种“又是怎么了”的神情,歪着脑袋,细细打量着他。
宋凌玉盯着她的眼睛,波澜不惊的眸子破天荒地有了几分急切和渴望。
“我们要做个交易么?”
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,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强撑着说出来。
宋凌玉简直头疼欲裂,身体里的每个器官都在叫嚣着,鼓动着,像是涨满了气体的气球,只要一根针,就能轻松将它引爆。
很不恰巧,柳梢梢就是那根能将他引爆的针。
因为血契的缘故,宋凌玉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,格外的香甜美味,害得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扑食,想要吮吸她的血液。
他努力平稳气息,喘了口气,“我保护你的安危,不让你死。”
少年的声音隔着夜风灌进她的脑袋。
有些模糊不清,有些......虚无缥缈,像是一阵看不到摸不着的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