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暗涌,诡异的死寂荡漾开来。
他们之间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之前降到冰点的状态。
两人此时的沉默被草丛中窸窣的动静打破。
“原来你们在一起啊。”
绯衣少年匆匆拨开枝叶,也顾不得上挂在肩头的枯叶,快步朝他们走来。
阴影中的少年越走越近,柳梢梢一眼便注意到他手中的纸灯笼,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摇晃,里头的火焰也忽明忽灭的。
长靴踩着枯叶簌簌作响。
只见少年精致漂亮的面容攀满了忧色,他指尖青葱,提着灯笼,幽幽的光线落在他们的身上,显得格外瞩目。
“你们......受伤了?”
秦景淮喘着粗气,眉头不由拧得紧紧的。
少女的裙裾旁尽是尚未干透的血渍,惯来清丽明快的面容失去了往日的风姿。
她浑身乱糟糟的,像是在地上打了个滚,乌黑浓密的发丝翘起几根杂毛,就连耳坠都掉了一个。
“你怎么又受伤了?”
秦景淮把手中的灯笼一把塞进少女的怀里,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。
“以前你也没这么弱啊!”
“是宋,宋师弟受伤了。”
柳梢梢不动声色别过脑袋,磕磕巴巴地顿了一下。
说实话,有点心虚。
谁家好人一边喝血,一边自己还失血?害得她这身裙子报废不说,还弄得脖子疼死了——
思及此,她又悄悄地把领口又整理了一遍。
“你受伤了?那为什么沾了一身的血?”
少年扫了一眼,疑惑地问。
“是妖兽的。”
柳梢梢飞快地动了动嘴皮,一口气提出三连问,试图把话题扭转。
“他们人呢,为什么只有你找来了,要不我们赶快出发吧?”
柳梢梢喘了口气,心虚地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玄衣少年,作势就要拉着秦景淮离开。
还没用多大的力气,只是轻轻碰了一下,绯衣少年条件反射般甩开她的手,反应很大。
“你干嘛!别突然碰我!”
柳梢梢有些被吓住了,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和有点泛红的手背......
她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。
看来自己就是惹人心烦。
柳梢梢讪讪缩回手,垂着脑门,声音压得低低的,“对不起,不知道你受了伤,下次不会随便碰你了。”
“......”
此话一出,秦景淮心里顿时就后悔了。
明明不讨厌她的触碰,可少年心底里的那股傲气还是不允许自己就这么被攻破沦陷。
“你......”
他话音尚未落下,只听见蔫了的少女顿时神清气爽,气如洪钟的声音,透着些高兴的滋味。
“容道友?!”
她的乌黑秀发轻轻擦过他的肩,秦景淮还未来得及伸手捕捉,便悄然离开了。
绯衣少年面色骤然冷了下来,面无表情地朝那处望去。
放从前,他不讨厌容珩,可现在那张脸怎么看都让他不舒服。
“你也是来接我们的吗?”
少女小跑着赶到他身边,匀了匀气,黑白分明的眼眸乌亮清丽,唇角不自觉地弯起,宛若春花般明媚。
她的笑容太牵人心神,容珩一时怔楞,就没注意到她此刻浸满血色的衣裳和灰扑扑的模样。
等回过神,才发现她身上凌乱狼藉,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。
他脱下自己的披风,挂在少女肩头,太阳穴突突地跳。
“真没受伤?”
容珩自然听见了少女清脆的声音,她说没受伤时候自己心里也彻底松了口气。
可是那么多血,她当真说了实话一点儿伤也没有么?容珩想来是不信的。
柳梢梢垂下长睫,挠着手心,心虚地笑了下,“当然没有了。”
俊朗青年独一无二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包裹着她。
明明他们没有离得很近,言谈举止都是朋友之间算得上安全的范围,可柳梢梢却觉得脸颊发烫,目光下意识躲开他的,不敢同他对视。
可能是那件披风的缘故吧,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披外套。
柳梢梢双手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脸,果然,像只发烫的虾。
宋凌玉自然将他们之间的互动落入眼中。
早在幻境结束的那日后,出于野兽般敏锐的直觉,宋凌玉能十分清楚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每一刻细微变化。
现在的她宛若一只散发着香味的食物,每个人都想来尝一口——
可那又怎样?
宋凌玉反反复复地想,盯着他们近在咫尺的背影,紧紧抿着唇,一言未发。
不过是受到血契的影响,一年之后便会自动消失。她愿意同他做交易也好,不做也罢,其实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关系。
大不了就脱离队伍,大不了就暴露身份。
想到这里,焦躁不安的心顿时被抚平了,连看见他们的互动也没有之前那样刺眼。
“那我们快些出发吧!”
少女的语气带着无比的向往,“真想看看京城的夜晚呀......”
*
他们最终还是没能看见京城灯火通明的夜晚。
温缇和魏迟先他们一步到了京城,柳梢梢一行人隔日上午才到。
风尘仆仆地赶来京城,入目便是京城门口铺着白布的担架,围着不少治安的士兵。
温缇穿着身漂亮淡雅的白裙,而魏迟一身肃杀的黑色,金色的发冠束在乌黑的发上,看上去高高在上,不怒自威。
看上去倒十分相配。
也不知道单独相处,魏迟进展如何。
只见少女大胆地去掀白布,而魏迟似乎被一个什么人拦着,从他那张臭脸上看,瞧上去十分不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