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,不等安家妇女给出回应,柳折便转身又走回后院。
后院里,柳归云窗前,仍站着个陶万里。
方才客堂内,几人谈话并未刻意收敛声音,想必他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,柳折心下有了打算,径直站到他身旁,低声道:“暂时对归云保密。”
陶万里身形未变,只微微张唇,“是。”
交代完毕,柳折也不打算进这屋,只又轻声与何晏吩咐几句,便想转身回房。
怎知,他刚迈出去半步,屋内忽地传来咣当一声巨响。
他回头望去,便见柳归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,竟从床上滚落,跌在地上。
柳折一时来不及惊讶,快步跑了进去。
陶万里比他更快,他踏进屋内时,陶万里已搀着柳归云起身,坐在床边。
可柳归云此时浑身颤抖,脸上神色比被许明翰调戏那日还要惊恐。
“归云,是我。”陶万里抓着他的手,小心翼翼道,“你还好吗?”
听见他的声音,柳归云愣了愣,随即转身紧紧回握住他,视线却错开,定定地看着房门方向。
柳折见状,也到另一边坐下,抬手拍拍他的肩,问道:“小云,可是哪里不舒服?头还疼吗?”
柳归云闻声再回头,可依然对不上柳折视线,双眼中一片涣散,似是无物。
……
柳折怔怔地看了他半晌,缓缓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“小云,你可是……瞧不见?”
一开口,声音已不住颤抖。
柳归云疑惑地伸手,在柳折身前轻挥几下,似是想握住他的手,可抓了个空后,便摇摇头,又点头。
“何晏,去找……”柳折边说边抬头,但不等他说完,何晏已率先一步急匆匆地向外跑去。
不多时,何晏便已折返,手里还抓着陪小孙子出门玩耍的齐大夫。
齐大夫一身便服,手里还抓着个拨浪鼓。
小孙子留在客堂由孙子喻和江青田照顾,齐大夫也不多寒暄,径直走进房内。
众人无话,皆站在一旁待齐大夫检查。
一番问询查看过后,齐大夫才起身回头,拱手道:“柳掌柜,归云脑后伤势已无大碍,再包扎几日便可。不过,兴许是颅内有淤血,才导致看不清东西。”
柳折听出他用词有异,问道:“只是看不清?”
“是的。”齐大夫回头看一眼柳归云,答道,“刚也已问过归云,他并非全然看不见,只是十分模糊,无法区分人与物。”
此言一出,所有人都安心不少,纷纷向齐大夫道谢。
齐大夫不听他们多客气,抬手便用孙子喻屋内纸笔写下药方,“柳掌柜,昨日那帖不必服了,换成这副吧。”
赵丰年点头,抢先向前一步伸手接过药方。
柳折嫌他多事,瞪他一眼,便又把药方抢了回来,“赵丰年,送齐大夫出去结银子。”
赵丰年轻轻勾起嘴角,随即弯腰领路,将齐大夫送出门去。
原本站在身旁的陶万里,早已在齐大夫起身说话时,又悄悄摸到了柳归云旁边。柳折不悦地看他一眼,随后向外看了看天色,“何晏,先去准备午饭吧。”
他顿了顿,又添一句,“多备两个人的。”
何晏点头应下,也转身走出房门。
那边,陶万里仍牵着柳归云的手,低声和他说着小话。柳归云则手里拿着齐大夫给他留的拨浪鼓,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,脸色已然平静。
柳折走过去,淡淡扫一眼陶万里的手,轻咳一声,“小云,你还要再睡吗?”
柳归云循声抬头,摇了摇头。乍然间,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柳折摸了摸他的脑袋,无奈道:“你还笑。”
柳归云眨眨眼,冲他举起拨浪鼓摇啊摇。
……
往常比划手势还有孙子喻做翻译,这下好,只剩鼓语。
孙子喻也不在,柳折只好望向陶万里。
陶万里笑着看了一眼柳归云,柔声道:“归云,你意思是,让掌柜的不要太担心?”
柳归云点头,拨浪鼓晃得更起劲。
柳折叹一口气,“知道了,你好好休息。”
说完,他瞥一眼柳归云那只被人牵着不松的手,意有所指地又重复道:“小云要休息了。”
陶万里识相开口,“归云,我就在门外,有事你就摇这个拨浪鼓,我立马进来。”
他这话说得柔情蜜意,听得直叫人起鸡皮疙瘩,柳折没忍住抖了抖,轻咳一声。
可谁知,柳归云摇了摇拨浪鼓,就也回握住陶万里的手,人还往他身边又挤了挤,贴得更密。
柳折:“……”
陶万里这下更是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。
一抬头,他瞧见柳折寒霜般的脸色,胆子竟也大起来,故作无奈道:“掌柜的,归云不让我走。”
……
“行。”柳折一甩袖,咬牙道,“我走。”
第1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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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折缓步走到院内,一时间,未听见客堂方向如往常一般传来嘈杂的说笑声,还有些不习惯。
站在原地仰头一望,他才想起来还有一对安家父女等在二楼。
柳折有心再拖那对父女一会,便又想回房去取他的剑,来和孙子喻的槐树过过招。
行随心动,柳折回到房内,正要握上剑柄,就听见有人叩门,“掌柜的,有人找。”
……
又是赵丰年。
怎的又有人找!
柳折怒气冲冲地开门,正好对上赵丰年那双憨厚的眉眼。
顷刻间,心里莫名涌上一阵酸涩的感觉,仿佛他曾与这双眼对视过千百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