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氏听得直蹙眉。
“无稽之谈,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,遵的是皇上密令,办的都是朝廷大案要案,就像大司马一样,镇守边关数年,前些年,大战小战,那一场战争不死伤无数,他背负的人命还少吗?若这也要遭报应,那他岂不是要死上千百回?”
“大司马自然是不一样的,他镇守边关,为国为民,这可是有功于朝廷造福于老百姓的大好事,这都是功德,是要庇荫子孙后代很多年的。”
“都是一样的。”潘氏轻声道,“没什么区别。”
有什么区别呢?
都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,持刀的人一身血腥,护住了这朗朗乾坤,却护不住背后那一张张喜欢胡说八道的嘴巴!
……
原本心情极好的柳岁岁,因为半路的这个小插曲,又心情糟糕起来。
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口,春杳先下了马车,手里拎着那个食盒。
柳岁岁随后走下去,双脚刚踩在地上,侧门那边突然一群人。
为首的正是大房的夫人苗氏,扶着她的是余秋月,身后跟着丫鬟小厮,每个人手里都搬着东西,有被褥、有锦盒……
余秋月最先看到她,接着不知在苗氏耳边说了什么,苗氏猛地抬头朝她看过来。
那一眼,浓烈的恨意。
柳岁岁心头一跳,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向她问安。
可谁知还没靠近,苗氏一巴掌就扇过来。
柳岁岁根本没反应过来,等巴掌扇到脸上,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躲开,却被苗氏厉声喝道:“把她给我摁住!”
几个下人扑过来,将柳岁岁一把就摁在了地上。
春杳这时也反应过来了,她拎着食盒就冲过来,想要救自家娘子,却被几个丫鬟给摁住了,手里的食盒也被丢到一旁,里面的那份蜜桃酥酪洒了满地,沾满了灰尘。
春杳哭着喊:“娘子……”
被摁着跪在地上的柳岁岁,看着洒了一地的蜜桃酥酪,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。
她认得出来,这是她亲手做的。
她做的酥酪有个特点,喜欢在酥酪上点缀一下。
有时是一朵小花,有时一点花生碎……
今天是一朵小花。
红艳艳的小花朵,随着酥酪一起洒在地上,被人踩了一脚。
踩得稀碎。
她正想要再仔细的看看,苗氏一巴掌扇过来,将她的脸打得偏到一旁,视线偏离,眼前也模糊起来。
苗氏蹲在她跟前,用手捏着她的下巴,咬牙切齿:“你这个小贱人,简直就是我家柔姐儿的克星,若非是你,她又怎能遭受此罪?”
柳岁岁笑了。
“大夫人颠倒黑白,明明是她想害我在先,她不过是自己造孽自己受,怎么就成了我的错?”
苗氏怒了:“她怎么不去害别人?怎么就光想着害你?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?”
第100章 大司马陆仲
大司马陆仲一早从宫中出来后,便去了城外大营。
在那里待了一上午,想着这两日潘氏心情不好,他便骑马回城打算陪她吃个午饭。
他是习武之人,目力和耳力异于常人百倍。
在路过国公府门前那条巷子时,隐隐听到有女子哭声。
此哭声极轻,透着几分委屈几分隐忍,让他不由得想起潘氏哭时的模样。
他下意识地驱马过去,还没靠近,便看见国公府侧门那边围了一堆人。
他高坐马上,一眼便看见被人摁着跪在地上的两名小娘子。
其中一个被人掐着下巴,一张脸被打得又红又肿……
见是国公府的家事,他也没打算理会,正打马要走,却听见一个十分耳熟的名字……柳岁岁。
柳岁岁?
那不是夫人潘氏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女儿?
思及此,他一个翻身下马,大步走了过去,还没靠近,浑厚不悦的嗓音已经传了过去:“堂堂国公府门口竟闹成了菜市场,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!”
举着巴掌就要扇下来的苗氏,猛然听到这道男声,动作一顿。
她抬头去看,却见一身量极高的男人穿着银色盔甲大步而来。
即便是她没见过大司马陆仲,但他身上的盔甲以及浑身凌厉的气势,也知道对方来头不小。
于是顾不上柳岁岁,忙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围着的人群被分开,陆仲径直走到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的柳岁岁面前,视线落在她红肿的脸上,心里不免吃了一惊。
即便这张脸已经肿得不像话,但也不难看出,她和潘氏极其相似的容颜。
看着那张红肿的脸颊,他莫名心疼。
他朝柳岁岁伸过手去,一贯威严的嗓音不自觉温和几分:“孩子,起来!”
柳岁岁被扇得泪眼朦胧。
见有人朝她伸手,又听见他温声叫‘孩子’,她抬眸看过去。
透过泪眼,看到了一张周正的男人脸。
对方气势很盛,眉目之间虽然尽量表现得温和,但隐约可感受到他的不容拒绝的威严。
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过来,对方劲儿极大,将她稳稳地拉了起来。
一旁苗氏见了,忍不住出声:“你是哪位?我在管教府上的……”
“不得无礼!”陆仲身边的副将及时打断她的话,“这位是陆大司马!”
陆大司马?
就是那个刚回京的大司马陆仲?
苗氏脸色一白,她来不及细想其他,忙福身行礼:“见过大司马。”
陆仲没理她,而是看着柳岁岁脸上的红肿,沉声道:“我带你去医馆。”
而此刻的柳岁岁,在听到他是大司马的那一刻,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