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听辛嬷嬷忽然柔声宽慰,“王爷很爱王妃呢。” ?
为少女拢上暖暖的披氅,想到她自幼长在繁华京师,所见必是花团锦簇,光明美好。
辛嬷嬷尽量放轻了声音,“王妃冰雪聪明,不妨冷静下来,稍一细想便不会再害怕了。”
“王爷先前说的那些话,老奴算是明白过来了,王爷是在试探孟姑娘是否可留呢,结果孟姑娘非但没有半分悔过之意,反而句句恨透了王妃,王爷想必这才要杀了她,以绝后患。”
“王爷深谋远虑,是在为王妃今后的安危考虑,曾经战场上摸爬滚打,王爷见过的形色之人比咱们多了去了,他必是自有考量。”
“且王爷虽然面冷,却素来稳重,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。”
说到心里,辛嬷嬷又忍不住摇头叹息,“这孟姑娘也是,原来多好的日子,却不知珍视,非得一头扎进死胡同里。所谓恩情恩情,再大的恩情也不经瞎耗,王爷又岂是她能无底线挑衅之人......”
...
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。
对于孟雪卿,薛窈夭当然生不出任何怜悯之心,但她先前想的是从今往后,要么自己离开王府,换个地方住,要么请求江揽州将孟雪卿弄走,自己再也不要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。
却没料到,江揽州直接“一劳永逸”。
毫无疑问。
她的夫君这次依旧站在她这边。
被偏爱的感觉没人会不喜欢,可这份“偏爱”同样也伴随着巨大恐惧,对于江揽州这个人本身的恐惧。
“至于王爷为何要当着诸多下人的面......”
“老奴猜测是为以儆效尤,给府上下人们敲个警钟,免得往后还要有人欲行不诡,试图伤害王妃。”
越听,薛窈夭却越是不懂。
“嬷嬷......”
甫一开口,少女声音哑得厉害。
她一双桃花眼中尚有水光,抬眼望着辛嬷嬷时,好似新生的婴儿初次面世般茫然不解,也是第一次生出一种如有实质的困惑,“爱......究竟是什么样的?”
好比辛嬷嬷说,王爷很爱王妃呢。
是爱吗?
“爱”会令人感到恐惧不安吗?
好像在不同的人那里,爱是不一样的。
而她前半生显然没接触过江揽州这一类人。
原有的认知里,薛窈夭以为爱是尊重,呵护,理解,慈悲......
而今。
辛嬷嬷被问得一愣,笑嗔道,“王妃可是把老奴问傻了!”
“这感情之事,如何说得清楚,爱是什么样的......王妃与其问老奴,倒不如亲自跟王爷探讨一番呢!”
话到这里,脑海中莫名闪过曾经去樾庭寝殿送晚膳时,不经意听到的那些动静,辛嬷嬷眼神闪烁,一张老脸都忍不住红了,毕竟这么大岁数,她还是头一次被人问这么害臊的问题,可真是难为她了。
压下那些歪心思,辛嬷嬷转而又道:“好了好了,不害怕了。”
拍拍少女手背,“待会儿王爷回来,有什么话好好说,都会好的。”指的自是孟雪卿先前那番指摘,王妃必然还是得给王爷表个态度,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,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惦记旁人。
点点头,薛窈夭乖巧应是。
心下却又隐隐不安,总觉得事情不会多么轻易揭过。
好在被安抚一通,心绪到底比先前放松了不少。
“对了,小猫......”
东阁占地不小,前庭后院,外带假山池鱼、水榭、花园,萧夙和穆言还没回来,意味着小猫还没找到。
她正待起身,打算自己也亲自去寻。
江揽州回来了。
男人身形颀长挺拔,穆然穿行于夜色之中,仿如一尊移动的山岳,自带浑然天成的压迫之感。
走近之时,他一言不发。
只随手将一旁的圈椅提起,又放下,放在美人榻的正对面,距离薛窈夭不到三步距离。
而后一撩袍摆,江揽州坐了上去。
虽然,但是......
一屁股跌在美人榻上,理智在叫她不要害怕,可身体的本能却又忍不住朝后瑟缩了一点。
奈何美人榻本身不大,并没太多空间给她瑟缩。
原本偎在她身边水清水碧、花源花香、阿寅五人,如同老鼠见了猫,纷纷战战兢兢又手忙脚乱地起身退开,且都默契地朝薛窈夭身后躲去,仿佛她是什么安全盾牌。
最终还是辛嬷嬷打了个手势,五人这才魂不附体地退下去了。
也是她们都退下之后,没一会儿,偌大的院中仅剩二人。
风声渐歇,万籁俱寂。
最静默时,好像连呼吸和心跳都震耳欲聋。
男人就坐在她面前。
时值深秋,子夜的迷雾在他背后弥散开来。
薛窈夭却是第一次没敢抬眼看他,只下意识屏住呼吸,唇上没什么血色,漂亮的睫羽更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,不住地轻轻颤抖着。
这样的她,显然在怕他。
怕到江揽州呼吸之间,竟觉得哪里在隐隐刺痛。
脑海中不由想起三年前的一幕。
彼时京郊,皇家秋猎。
满山的枫叶灿灿,美得如火如荼。
宁钊郡主穿着漂亮裙子,带着她的辰璃宝欢,坐在小马扎上,于夕阳下支着下颌,在天池湖畔的栈道台上举杆钓鱼。
期间有位一直仰慕傅廷渊的贵女,“不慎”跌入湖中,恰逢世家儿郎们从猎场出来,恰好经过那处枫林栈道台,那贵女便大喊太子殿下救命。
为免肢体接触,但又不能见死不救,傅廷渊最终用鱼竿将那贵女拉了起来,出水之后,那贵女却是心有不甘,转头又指着薛窈夭,说自己是被宁钊郡主恶意推下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