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此刻真正的羞辱来临,又或仅仅耻于自己的“自作多情”,薛窈夭到底扛不住他视线中的玩味、审视。
颤着睫羽垂下眸子,她盯着他腰间蟠龙纹看了片刻,拽他衣襟的指节一点点松了力度。
有那么一瞬,的确是想放弃了。
可是。
已经如此卑微,叫她怎甘心无功而返?
“既然,既然……”
“既然你想让我生不如死,那么我们……交易可以吗?”
翕张着唇,薛窈夭听见自己说:“你庇佑我的家人,而我……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,你想看我受折磨是吗,我,我可以的,你也可以对我做任何事……”
“江揽州,求你,求你给我一次机会……”
嘴上说着话,薛窈夭手也没闲着。
江揽州指节虽松了力度,却依旧扼在她颈上,她便索性试探着掰开他的手带其往下,一点点隔着夏日薄衫,触上某处特殊位置。
指节微僵,男人狭眸看她。眸色带着警告意味,且一瞬暗了好几个度。
早在十五年前,他们就已经相识了。
彼时的小郡主金枝堆雪,天上掉下来的玉娃娃似的,被一群孩童簇拥着奔走嬉闹;而他一身粗布麻衣,裤腿上沾满泥水,被衬得仿佛街边乞儿。
十五年后的今天,这对没血缘的姐弟,同样一个在云端,一个在泥泞。却仿佛被命运调换。
很奇怪。
薛家满门男丁斩首的那天,薛窈夭没哭。
后来薛家女眷流放,一路经历那么多心酸挫折,她也没哭,仅仅是求穆川穆言时,落了眼泪。
可此时此刻。
从双膝跪地的那一刻起,薛窈夭知道,她回不去了。眼泪如断线的珠子,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,明明只是为亲人寻求庇佑而已。
她重复着:“求您给我机会……”
滚烫滚烫的,她的眼睛在下雨。
湿润,没有边界,江揽州不喜欢这种感觉。
偏她落泪的样子,比从前顺眼多了。
被她带着触上柔软的那只手,指节渐烫,江揽州本能抽离,薛窈夭却按着不让他离开。
之后视线缠在一起。
薛窈夭静默等待着,仿佛等待被宣判死刑的囚徒。
好半晌。
“可以。”
她听见江揽州说:“留在我身边,到我玩腻为止。”
“愿意吗,姐姐。”
一个“玩”字,他是压着嗓子用气声说的,声线低磁冷凝,又隐含切骨恨意,仿佛只说给她一个人听。
其中意味不言而喻。
稍稍别开脸,薛窈夭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也许是劫后余生,也许是知道这句话的背后,是祖母嫂子瞳瞳元凌以及其他薛家女眷的安稳,她大大松了口气。
广袖白衣和他的玄袍拓在一起,像朵铺开的花。
他深挺的眉宇越发模糊。
薛窈夭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,一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,像是急着表态,又像是漫漫流放路,早就将她逼至了某个临界点。
她突然起身,打算投怀送抱。身体却踉跄着不听使唤,要往下跌。
电光火石间,江揽州大手一捞,带得她恰好跌进他怀里。彼此肌肤隔着衣料意外相贴的那一刻,二人俱是一怔。
但这不够。
人与人之间,需要一种价值交换。无论情绪、美貌、**、功名财富、或家族资源。
可我什么也没有了,薛窈夭想。
她勉强平衡着身子,就势抬手圈上江揽州的脖子,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,猝然撬开他唇舌。
刹那间,澜台夜宴满座哗然。
江揽州右手悬着的那支酒盏落地,发出极为清脆的碎裂之声。酒香霎时弥散开来。
他猝不及防周身一僵,有一瞬仓促的狼狈。
她很急。
肆无忌惮侵入他领地。
柔软到不可思议,又带着一种义无反顾和不留余地。
理智觉得这荒唐,不可思议,她怎么敢?!
江揽州下意识要将她推开。
然而唇瓣贴合时,只瞬息刹那,手腕便已背叛了他,圈着她的腰肢将她扣下。
像一种无需学习的本能,更仿佛有一根极细的牵丝之线,不知从哪里开始蔓延,待察觉之时,已然扩散至全身每一处角落。
江揽州不受控制的喉结滑动,明晰冷硬的下颌线条在灯影下明明灭灭,闭眼吞咽她侵入的柔软、湿润、和气息。
甚至没过片刻,他已然转守为攻。
煌煌灯火下,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。
整场庆功宴渐渐陷入死寂。
站在蟠龙殿柱下的萧夙和玄伦对视一眼,眼中皆是惊疑不定,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外,但又好像在情理之中。
满殿的文臣武将、以及他们所携的家属女眷,个顶个的瞠目结舌。就连后来的穆言,踏进殿门时也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。
但王座上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并未持续多久,少女忽然间身体一坠,直往下滑。
失去意识前,她呼吸绵软,气若游丝,“答应了就不可以反悔,江揽州,现在就去好不好?”
“桫州,祖母她们在桫……”
话未完,有如离线的风筝。
薛窈夭紧崩了月余的神经,强撑的所有意志力,在他唇舌不受控制地回应之中,突然间全数溃散。
...
仿佛幻梦中惊醒。
江揽州有一瞬短暂怔然。
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,他神色有些变幻莫测,眉宇隐现几分地狱修罗般的诡谲森然。
不少人猜测,此女胆大妄为,公然诱上。
接下来可能会是何种下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