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想过很多种薛姑娘与殿下之间可能存在的“渊缘”,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……
东宫准太子妃,那不就是殿下曾经的准嫂?
这……
所有人噤若寒蝉,没人敢在此刻去窥江揽州面色。
但所有人都在偷偷抬眼去觑薛窈夭。
暮色之下。
远处的五脊殿大开大合,飞檐斗拱上有飞鸟掠过。
近处晚风鼓动袖衫,也扬起少女身上柔软裙裾。
她双目不聚神采。
就那么两眼空空地站在那里,没说话,也没表态。
只是面色惨白如纸,仿如风雨来临之前,崖边上一朵摇摇欲坠的花。
第31章
事情不出也出了。
辛嬷嬷原想自发遣退樾庭所有下人,但下人们不听也听了,还听了这么多。
江揽州依旧穆立在风中,视线沉在渐黑的夜色里。
辛嬷嬷一时把不准事态走向,便也没自作主张,只是差人去搬了把椅子过来。
片刻后。
在交椅上落坐,江揽州双腿随意岔开,伸手接过辛嬷嬷递来的茶盏,“王妃可有话说。”
这声“王妃”点的是谁,再清楚不过。
男人语气里并无任何狭昵意味,有的只是一种森然的冷漠。
薛窈夭回过神来,睫羽轻颤。
压下先前随孟雪卿越往下说而越发滋长的忐忑恐惧,心说江揽州……他没有很生气吗?
问她可有话说,是在给她狡辩的机会吗?
换作从前,有人敢这般置她于风险之境,薛窈夭早就亲自跟人撕起来了。
可今时不同往日,孟雪卿敢当众揭露她身份,显然不怕得罪她,就“恩师之女”这一身份,便是她身后最大倚仗。
而她薛窈夭呢?
除了那虚无缥缈的肉。体关系,她有什么?
“我……”
甫一张口。
顶着樾庭无数双视线瞩目,薛窈夭其实不知该说些什么,孟雪卿分析得有多精准呢,可说句句是真,句句掐准了她的命脉和七寸。她也不确定江揽州会想听些什么。
深深吸了口气,却半晌没“我”出个所以然来。
但见小妖“喵”了两声,轻蹭江揽州袍摆,男人大手一捞,将之提起来控在掌中。薛窈夭心念微转,下意识上前几步,试探着将手搭在江揽州靠坐的椅背边缘,然后又试探性地清了清嗓子,开始硬着头皮跟孟雪卿周旋起来。
“虽然、虽然你说的都是真的,不错,我乃罪臣之后,接近殿下的确是想寻求庇佑。”
“但寻求庇佑有错吗?”
“绝境之中,谁不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?”
“殿下本可以拒绝的,但是他没有……”
“如此这般,孟姑娘难道就没有想过其中原因?”
“有没有一种可能……殿下自年少时起,便对我情根深种,私底下也早就爱我无法自拔,所以才舍不得拒绝我呢?”
“而我能有勇气找上他,有没有可能我自己也自年少时起,便对他存有某种特殊心思,否则我为何不去找旁人,却偏偏要找殿下?”
“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二人心有彼此,两情相悦?”
无人察觉她说话时,江揽州在小猫柔软毛发上摩挲的大手,指节微僵,尤其听到那句“自年少时起……”
薛窈夭当然是临时瞎编的。
既得了“狡辩”机会,她当然得跟江揽州统一战线并维护彼此的面子。
孟雪卿肉眼可见的瞠目结舌。
跪在她身旁的凝冬也是一脸不可置信——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?!
如此腹诽的同时,凝冬又难免不去想……有没有可能狐媚子说的是真的?毕竟她们谁也不知殿下少时在京那几年,是否当真与这狐媚有过什么特殊“过往”。
…
无视孟雪卿和凝冬主仆俩探究的眼神,薛窈夭没怎么关注她们,只试探着用手指头碰了下江揽州的肩背。
在一个旁人看不到的角度,轻轻戳了一下,两下,三下。
嗯。
没被排斥。
少女渐渐松了口气。
心说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?
毕竟她过去是何身份,江揽州又不是一无所知,哪里用得着旁人在这里特地揭发?
这么想着,薛窈夭胆子渐渐大起来,再开口时嗓音也比先前松快了几分,“没关系,你们看不出来也没事,倒是本郡……我能看出来孟姑娘一片好心,是在设身处地地为殿下着想,既如此,有关我身份一事往后就别再提了,也万万不可张扬和泄露出去。”
“毕竟你们的身家性命、前途、安稳与否,皆与殿下息息相关,可谓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”
“若是将来哪天东窗事发,也是孟姑娘此番埋下隐患,你若能守口如瓶自是最好,但若守不住秘密,便是陷殿下于不忠不义和危险境地,也辜负了殿下这些年对你的优待和照拂之恩,你良心过得去吗?”
樾庭原本还紧张的众人:“……”
孟雪卿:“……”
一头珠翠在夜风中来回颤动,孟雪卿简直不敢相信这倒打一耙的诡辩之言……
她怎可说得如此云淡风轻?
怎么到头来还成了她的不是?!
静默对峙的几息,孟雪卿眼眶渐红,忍不住看向一言不发的江揽州。
薛窈夭继续道:“你曾经听闻的那些传言,有亲眼见到过吗?若是没有,你如何就笃定我与太子殿下感情深厚?”
“有没有可能我心悦的从来不是太子,与之娃娃亲也不过家中长辈做主,并不能代表我自己的心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