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里竟少见地涌现出可以称之为落寞或是惆怅的心情,郁央叹了口气。
——从今天开始,他们之间将相隔9300多公里的距离。
等到回到明珠湾的时候,郁央在车库停好车,坐在驾驶座上拿出手机在聊天框输入一条消息:“心里有点空……”
打完后,又觉得很是奇怪,快速删掉后,重新一字一字地输入:“等你到达后,拍张照片给我吧。”
消息发出去后,对方难得地没有立即回复——这是当然的了,毕竟从珑城飞往西雅图要十四个小时,现在飞机才起飞不到一个小时。
真是漫长。
郁央垂眸,想了想,手指又灵敏地动了起来,发了第二条消息出去——
“我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。”
……
就在郁央还在考虑怎么找时机执行计划的时候,郁国泽倒先找上了她。
彼时正值周日,她一时兴起地去给郁闻扫墓,在墓前坐着看平板上的文件,就收到了老岑那边的召唤,说郁国泽希望她明天回家一趟,没说原因。
但很快她知道为什么了,因为没过多久郁秋栾在那之后给她打了电话,告诉了她原委——原来是她的两位大哥接连惹祖父生气了。
据说先是郁绥办事不力,把一个颇为重要的项目搞砸了,于是祖父就想让郁麒出差去补上篓子,却没想到郁麒竟以妻子预产期将近不便长期出差为由婉拒,把祖父气得不轻。
电话里,郁秋栾担忧道:“应该是想让你去一趟呢。”
“这个项目事关家中命脉产业,祖父不会让我碰的,估计又是拿我做催化剂吧。”郁央十分清醒地分析道。
实际上,她并不相信郁国泽会因郁绥的失误而多么生气,其震怒应该主要是因为郁麒的反抗。
这个项目是郁绥唯一接触郁家基础实业的机会,恐怕郁国泽早就想收回来了,现在正是机会,却怎想最得力的棋子竟然拒绝为他做事。
郁秋栾对生意上的事不甚了解,只有叮嘱道:“总之,你今天说话得小心点,他心情不太好,说头还有点疼。”
“嗯。”郁央应道,话锋一转,“姑姑,纪和联系你了吗?”
“还没有……”
已经过去一个月有余了。
郁央心下一沉,但还是安抚道:“没事,你也不要轻举妄动,如果你去联系他的话,祖父肯定能觉察的。”
“好。”安静了几秒,郁秋栾突然说,“今天我回家陪他喝了会儿茶,聊到了母亲,说起了很多往事。”
郁央的祖母孙婴在生下郁秋栾后没几年就去世了,郁央对她知之甚少,对郁秋栾口中的“往事”就更鲜有听闻了。
就听郁秋栾叹息一声,道:“有时候真希望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父女。”
郁央沉默,她也不是没有想过,如果自己是身处普通的家庭就好了。
但细想后,她认为这样假设其实是有些狡猾的,因为自己从小的养尊处优和很多见识才学,都得益于家庭的“不普通”,如果享受了那样的好处,又在亲情这里渴求“普通”,那会不会太贪心了?
简而言之,她之所以成为现在的她,也有家族环境的因素在。
如果想要渴求“普通”,那就得舍弃“不普通”,总不能妄想在丝毫不作取舍的前提下二者得兼。
她的心里已经做出了取舍的决定。
回到国泽山庄,郁央直接进到松柏园,轻车熟路地来到主屋的茶室。
祖父果然在这里。
与在外时的西装打扮不同,在家时郁国泽总穿中式的衣服,今日就穿了一身灰蓝色的长衫,布料上绣了松间鹤唳的纹样,尽显清贵风雅。
他正坐在棋桌前,手边放着一套紫砂茶具,茶香袅袅,应该已经不是郁秋栾来泡的那一壶了。
“来了。”郁国泽的样子看不出喜怒,语气平和,却不容拒绝,“正好,陪我下一盘棋吧。”
“好。”郁央坐到了他对面。
只见棋盘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残局,郁央粗略看了一眼,发现已是黑云压城,黑子已在中腹和边角形成厚势,而白子正处于下风。
并且白子的布局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。
郁国泽手边的围棋罐里放的是黑棋,而她这边的是白棋。
孰执黑孰执白,一目了然。
郁央笑道:“祖父,您要虐我就直说,怎么开局就让我处下风呀?”
郁国泽似是意味深长地问:“怕了?”
郁央笑容不变:“既然已经入局,自然要全力以赴——这还是祖父小时候教我们的呢。”
松柏园的棋子都是上好的玉石,捏在手中触感温凉圆润,但她却觉得手心冰凉。
她暗暗心惊,心想莫非祖父是知道了什么,在试探她?
郁央认真仔细地研究了一会儿棋局,正落下第一步棋,就听郁国泽问道:“王屿回美国了?”
郁央的表现颇为自然:“他养父母希望他能回去休养一段时,避避风头,正好他也很久没回去了。”
“我听说,他把他生母也带走了。”
郁央镇定道:“沈曼曼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,不如去国外试试看有没有别的治疗方案。再说了,周家能做出这样事,说明沈曼曼在珑城也不安全。”
郁国泽沉沉应了一声,不置可否。
谈话间,黑子已落。
声东击西。
郁央深谙这是郁国泽擅用战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