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想做老年教育?”王屿反应过来,“你之前在南城和Future Health达成的协议,在为此做铺垫?”
郁央微笑:“做铺垫算不上,但提供了点思路。锦陆那边也谈过了,如果能和周家达成合作,新业务的方案将更加有保障。”
郁、周、彭三家是珑城最大的实业家族,除了命脉产业以外,各自还坐拥着数个分支产业,其中医疗器械就是周家最大的分支之一,由此延伸发展了私人医院、疗养会所等产业。
而赵家深耕服务行业,和周家在许多方面都有契合,这也是两家能利益结合的主要原因。
王屿知道郁央此时能将计划如此详细地说出来,定然已是十拿九稳。
不难猜测郁绥此次损失,是郁央蓄谋已久所致。
——“安安是一个很可怕又危险的人。”
耳边回响起郁绥的这句话,王屿猜想多半是郁国泽换帅的这一举动刺激了他。
目前在郁家的三个继承人里,郁麒是最接近权力中心的,已经进入了郁家的实业企业中,其次是郁绥,然后才是郁央。
现在看来,郁央稳步向前,大有赶超郁绥之势。
王屿说:“看得出,你祖父很器重你。”
郁央把玩着他的头发,笑容很散漫:“在祖父眼中,我只是一条‘鲶鱼’。”
鲶鱼,以鱼为食,在鲶鱼的作用下,鱼槽中的沙丁鱼会迫于威胁而加快游动,激发活力。
这就是常说的“鲶鱼效应”。
沉默片刻,王屿问:“你有想过离开郁家吗?”
郁央的动作一滞,随后玩笑道:“怎么,想拉我出来单干吗?”
王屿握住她的手腕,回头看向她:“如果是,你会来吗?”
男人目光灼灼,郁央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缩影。
她半垂着眼,缓缓道:“你和章沉是从自己的专业出发,有了兴趣和idea,开始追逐自己的理想。我跟你和章沉不大一样,我无论去管哪家公司、进入哪个行业,都一定能做出成绩,但我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或者有倾向的行业,没有执念。”
这话乍一听说得着实有些狂妄了,但却是事实。
王屿注视着她:“但你现在有一个执念,那就是继承人的位置。”
郁央抬眸迎上他的视线,目光澄澈,是默认了。
一个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,在这一念头的驱使下,王屿松开了她的手,问:“你是在惩罚自己吗?”
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,王屿发现郁绥得逞了。
郁央很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玄机,问:“你听说了什么吗?”
王屿说道:“郁绥找了我,说了你和你哥的一些事,包括……你哥的死因。”
出乎意料的是,郁央像是早有所预料似的,没有表现出过多惊讶,只是叹了口气:“他真是沉不住气啊。”
“他不是你的对手。”
“我也发现了。”郁央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时间,看向了过去,“二哥从前对我不错的,我们年纪相近,上学都是同级,他也就只大我2个月,但总比我哥还爱摆出兄长的样子,本来我自己能解决的问题,也要替我出头,事事逞强。”
王屿只有安慰道:“人都是会变的。”
郁央说:“郁家就是一个小名利场,为其中的权力规则所困的人,最终都会面目全非。”
王屿看着她,只觉得那双明亮的眼眸却没因此黯淡,反而有一簇火苗越燃越旺,火光亮得像是点燃了一整片银河。
“我想继承郁家,是因为我想改变。”郁央眼眸一弯,星河也跟着蜿蜒,“而只有站在权力顶峰的人,才有重新制定游戏规则的权限。”
王屿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。
他错在严重低估了郁央。
他以为苦行僧的修行是一种自我惩罚,但郁央看中的却是成功后可踏行的天地。
但他仍忍不住出言劝告:“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,深渊也在凝望你。”
“那只有拜托你了。”
“什么?”
郁央笑眯眯地说:“如果有一天,我要陷入深渊,还要劳烦你拉我一把。”
王屿一阵无言:“……你凭什么这么相信我?”
郁央用手指拂过他的脸,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鼓点,落在了他的心脏:“凭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坐视不理。”
王屿眼睛微微睁大,而后别开了视线。
他语气冷漠,但声音却嵌了细微的颤动:
“谁会管你。”
……
王屿回想起和郁央阔别重逢的第一面。
当时他被章沉设计,输掉天莱,身陷囹圄,全副身家只剩下明珠湾那套房子。就在他犹豫是否也要挂网卖掉的时候,秘书告诉他,有个投资人要见他。
这个时候,还会有投资人抛来橄榄枝?
是郁央。
数年未见,女人变了许多,又像从未变过。她红唇轻启,微微一笑:“王屿,别来无恙。”
语气却熟稔得仿佛两人昨天才道别。
王屿定定地站在原地,望向她的神色逐渐阴沉,仿佛休眠多年的火山亟待喷发。
郁央却仿佛浑然不察,径自地抛下惊天炸弹,简明扼要地说:“和我结婚,解你危机。”
或许太过荒谬,男人怔愣了片刻,然后止不住地冷笑:“郁央,我是你挥之则来弃之则去的玩物吗?”
郁央似乎愣了一下,但是极为短暂,很快又一脸平静:“我从没这样想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