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指尖夹着一根烟,没点,慕晚鼻尖似有若无地萦绕着烟草味。
秋风飒飒,凉雨瓢泼在竹叶上,延伸到碧绿的硬竹。
清新的,冷寂的,竹料的苦。
慕晚脑海中闪现出那天的金簪,样式宏大,她想不到秦景曜所谓的好东西是什么。
毕竟,那样的金贵的物件,他也就拿出来当个撬开银戒指的工具。
秦景曜还在等她的下文,不像是开个玩笑的样子,他认真的。
慕晚心中涌上一阵空荡的恐慌,她的两只手被纸杯捂热,沉默不语地摇头,唇瓣两边湿润红艳。
白色的吸管顶端,抹着斑斑点点的淡色口脂。
秦景曜眼底升腾上了点笑意,“要不要?”
空气中挤压着香甜的牛奶和红豆,夹杂着烘焙咖啡豆的香浓苦涩。
“慕晚,你男朋友找你。”负责装设备的男同学大着声音,“他给你发信息你没回,我跟他说你在咖啡厅,他就快到了。”
慕晚宛如找到了救兵,“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了。”
四下为难的境地得到解决,她的脸上多了雀跃。
仿佛是迷失的孩子找到了家长,仿佛是鸟雀飞出了牢笼。
李明朗推开玻璃门,心疼地将手搭在女朋友的肩膀上,“今天怎么穿得那么少?”
“今天拍摄,”慕晚撇撇嘴,撒娇的语调,尾音上扬,“你都不夸我漂亮。”
她怎么能不漂亮,乌木长发,发尾打着圈儿,纤细的肩背,像是笼罩着寒江夜雾似的白纱。
李明朗脱下外套,套在慕晚的身上,宽大的衣摆底是绮丽层叠的百褶裙。
“四哥,您也在。”
李明朗动了动唇,他牵着女朋友的手却怎么也忽视不了气势夺人的秦景曜。
他随意地坐,一点坐姿都不讲究,却舒展出处于上位的贵气。
秦景曜看小情侣相扣的手,眯了眯眼,神色寡淡,“来京大开会。”
他和她如出一辙,同样的客气。
李明朗顿时弱下去,“我们先走了,四哥再见。”
慕晚被男朋友拉走,临走之前她记起来自己手里的牛奶,侧过脸,卷发松散,“谢谢。”
秦景曜把没抽的烟扔进垃圾桶,苏年被学生罗奇迈缠着大谈其人生理想,直至答应说以后一定会观看他的作品才得以脱身。
“现在的学生啊,一天一个主意,我这个年纪是跟不上了。”
苏年喝口咖啡,“景曜,秦主任最近还好吗?”
“托您的福,老秦身子骨硬朗着呢,能熬到正式退休。”
秦景曜干脆利落地跨步走,变魔术一般掏出了怀里揣着的的打火机,朝着帮他开门的服务员颔首,点火吸了一口云雾。
“你父亲当年在部队仗着年轻拼命干,没曾想都到了这个地步了。”
人到中年,秋伤春悲起来没完没了的。
苏年一声叹息,“你什么时候安定,也好让他安安心。”
秦景曜满不在乎,点着烟的手揉了揉太阳穴,“我这辈子都不能安生,你老快去劝他歇了这个心思吧。”
是啊,秦景曜以前都不听他父亲的安排,长大了没变本加厉就算好的,还能改了性子。
苏年觉得自己多提这一嘴没什么意义,他来学校参加会议都够给面的了。
“您也是年纪大了,东张家长西家短的,管多了气得心悸。”秦景曜无所畏惧,埋在乌烟瘴气里的手耐心地拍了拍苏年的肩膀,“可别学老秦。”
得,还被人教训了,有嘴说不清。
苏年状似奈何不了,“谁能拿你有办法?”
秦景曜抬了抬眉,颇为狂妄地嗤笑道:“我不在乎。”
破执,破妄,破畏。
壁立千仞,无欲则刚。
慕晚去跟男朋友吃午饭,她披着外套进到教室拿厚衣服和手机。
守着她衣服的女同学在座位上玩着手机,她把袋子里的衣服递给慕晚,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“东西都在这儿了,余安同学找你。”
余安立定似的站在教室不走,她玩个手机都难受。
那位女同学走了,教室里只剩下慕晚跟余安两个人。
“找我什么事?”
这个态度,跟她自己做女主角的时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,原来慕晚早就不满她许久。
“我不能找你吗?”余安尖长的指甲点开手机屏幕,亮开之后显示了她和罗奇迈的对话框。
“说你闭着眼拍都比我好,”余安的手撑在桌子上,她紧紧地盯着淡妆雅致的慕晚,咬着牙讥笑道:“你要是真有实力也就罢了,可是……”
余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她下面想说什么,慕晚猜也猜得到。
无非是罗奇迈为了出口气,故意气余安,将她与自己做比较,将余安贬低得一无是处。
慕晚问她,“你为什么不去找罗奇迈,是他来让我拍的宣传片。”
“你以为我没去找他吗?”余安提起这个就憋着气,该死的胖子嘲讽完她就把账号拉黑了,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。
“原来我比他好欺负啊?”慕晚听明白了,她冷淡地抬眸,“学妹,恃强凌弱可不好。”
她想撒气,但是挑错人了。
余安伸手指着慕晚,脸涨得通红,“你说谁欺软怕硬呢?”
她这样剑拔弩张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余安压了人一头。
慕晚比她还大一届,遇到好脾气能教着学妹的学姐可不容易。但余安不知足,罗奇迈踩一捧一不过是抓到她的小心思,一直在背地里暗暗比较的是余安自己而已。
李明朗等了许久不见慕晚出来,他想着教室里有摄像头,慕晚不可能会在教室里换衣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