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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千万不能死(5)

谁知这马屁却拍在了马腿上,庞堇眼睛一瞪,竟气急败坏地斥责道:“闭嘴,叫人听见了怎么办?”

深吸了一口气之后,他勉强压下怒气,脸上渐渐露出个冷冰冰的笑容来:“罢了,还没到翻脸的时候,况且他这样子,也未必不是好事……准备一下,我这就要进宫面圣。”

另一边,马车行至小巷之中,停在了一座宅子跟前。

打着铜钉的大门敞开,仆役们小跑着出来,忙忙碌碌却又井井有条地将一切都安排好了。青豆从车上下来惊魂未定,手中便多了个暖炉,随即叫人簇拥着进了内院,晕晕乎乎间身侧下人就又换了一批。与南边不同,这府邸如此富贵隆盛,她心中越来越没底,便只盯着楚凤歌的背影走,等进了一个幽静的院落,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少了,青豆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,扯了扯他的衣袖,轻声唤道:“主子?”

楚凤歌停住脚步,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拉着自己衣服的手,垂下的手臂动了动,却鬼使神差地没把衣袖给抽回来:“怎么?”

“路上那个人不会真死了吧?”青豆有些不安。

“死不了。”楚凤歌:“祸害遗千年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青豆垂下头:“我以后该干些什么?”

她的声音里显露出对未来的隐约不安。

“不必担心。”

楚凤歌望着青豆稚弱的身影,顿了顿,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一些:“你日后就住在这竹园,若呆得烦了,也可叫红袖领你到街上去走一走。”

“我不是您的贴身侍女么。”青豆有些小小的吃惊:“不必贴身?”

楚凤歌移开视线:“……你打算如何贴身?”

“……唔。”

青豆一时被问住了,没意识到他的不自在,歪头猜测道:“喂饭穿衣倒马桶?”

楚凤歌回头看她,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:“……你倒是把吃喝拉撒都给管全了。”

他只觉有点好笑又有几分无奈,开口说道:“你其实不需做什么。不过若你坚持,那便每日抽出两个时辰抄佛经,算是替我祈福。”

青豆一怔:“可您知道,我不认识几个字啊。”

“那便学吧。”楚凤歌温声道:“多学点东西,总归是好事。”

青豆从未奢望过,以自己的身份竟也能有学读书认字的这一天。她双眼亮了亮,不禁有些雀跃起来:“那我上街的时候,能给自己买些书吗?”

“随你买什么。”

楚凤歌道:“这几日我大概都不会在府中,有什么事,你尽可以同红袖说。”

青豆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中的关键,登时有些担忧地问道:“您要出门?”

楚凤歌语气淡淡地回答:“不错。许久没回京城,有许多人家都该去拜访一下。”

青豆松了口气:“访友?”

楚凤歌:“寻衅。”

青豆:…………

“我不过是竖起个靶子,顺便将水搅浑了。毕竟浑水才好摸鱼。”楚凤歌弯起唇角,缓缓开口,身上的气势也为之一变:“接下来,庞南阳大概要焦头烂额一阵子了。”

京城确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,然而日子太久以至于有些人都忘了,究竟谁才是这名利厮杀场上最凶残、最狠戾的一个。

“做忠臣也没什么意思。”

楚凤歌眼中笑意加深,却透出冰冷讽刺的意味,像是一头饥饿难耐的野兽,正在迫不及待地舔舐自己的坚牙利爪:“这一回,我便索性做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臣,倒要瞧瞧,到底有谁敢挡在我的路上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青豆:京城坏人多。

楚凤歌:里面我最凶。

☆、拐子

初日烁碧瓦,照兽涂金爪,窗外鸟鸣声声,又是一日清晨。

院中冷清,楚凤歌一早便已出了门。青豆倚在窗前,回想昨天情境,今日见他出门,不知怎么的心中已经不如从前那么担忧。

红袖从后面动作轻柔地替她披上一件衣服,柔声问道:“竹园西南角的玉兰开了一树,好看极了。青姑娘,你若是觉得无聊,不如我陪你去院里去逛一逛。”

“红袖姐姐,对了……”

青豆回过神来,转头看她,忽然想到了什么:“你一定读过许多书,是不是?”

“谈不上许多书,”

红袖道:“也只是识得字而已。”

“那可太好了。”

青豆脸上露出笑容,牵住红袖的手道:“我想出府买些书,请你到时帮我挑些浅显的。”说着她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,雀跃道:“左右也没什么别的事,咱们这就快些走吧。”

大雍的风气和前朝不同,对女子的约束没那么大,只要有子女,寡妇甚至可以单独立户。平民百姓本就没那么讲究,钟鸣鼎食之家里,也曾有手段厉害的女子在丈夫早逝之后抛头露面,独立掌家的。而像青豆这般未婚的年轻女子,也不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只要戴上帷帽或是面纱,且有人陪在边上,旁人倒也不至于指指点点说些什么。

红袖利落做好了出门的准备,青豆不习惯坐车,两人便挽着手步行前往东街坊市,后面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,也没什么不长眼的敢来招惹她们。

青豆看什么都新鲜,虽心里惦记着要去书店,眼睛却忍不住在别的摊子上多加流连。

红袖见了,硬是拉着她停下来买了串糖葫芦,又买了个猪八戒的糖人。

青豆一手举着一个,左右看看,哪个都舍不得下口。

大街上本就拥挤,这一分心,她便不免撞上了一个人。

那是个相貌普通的妇人,穿着件灰扑扑的布艺,怀中抱着个一两岁的胖孩子,自己踉跄了几步勉强站住,口中却朝青豆连连说着对不起。

青豆的脸一下涨红了,颇为过意不去,赶紧上前扶住了那战战兢兢的妇人,温声安慰道:“错都在我,你别害怕。没事吧,婶子?我不是故意的,孩子可伤着哪里了?”

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,又迅速地垂下眼睛:“姑娘是好人。没事,我没事。”

这一瞬间,青豆就看清了那熟睡的娃娃。瞧着似乎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孩,睫毛长长的,小脸上有一道污渍。

这年纪的孩子,说重不重,说轻却也不轻。但妇人额头见汗,有些气喘,却依旧抱着这男孩,大概是颇宠溺自家孩子,宁可自己累些,也不肯吵醒了他的美梦。

这本也没什么,青豆的心里却没来由地咯噔一声。

妇人见她愣住了,便后退两步告了一声罪,转身就要汇入人流之中。

青豆却突然说道:“你且等等……”

话没说完,妇人迈腿就跑。青豆神色一凛,咬牙就追了上去。

她看着瘦小,却着实有些力气,又是在山林间追惯了猎物的,几步上前就是一扑。

两人俱都撞向地面,青豆怕伤着孩子,硬是在中途转了方向,自己垫在最下面。

妇人还要挣扎,青豆瞬息之间来不及做别的,索性一口要在了她的肩窝,妇人痛得哀嚎一声,抱着孩子的手就松了。青豆一手去捞那男孩,一手推开妇人。这时后面的护卫已经赶到,局势明朗,红袖吓得脸都白了,上前拉着青豆起来。

青豆怀里抱着孩子,经过这一番争斗,孩子竟没半点要被惊醒的迹象,显是被人喂了什么药的。

“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?”红袖也察觉到了什么,惊异地开口问道:“难不成眼前这个妇人,竟是个拍花的拐子吗?”

“没错。”

青豆松了一口气:“方才我看这孩子皮肤太嫩,不像是穷苦人家能够养出来的。再仔细一瞧,妇人给他草草换了衣服,但他头上绑羊角辫的发绳却没换,那绳子一瞧,就知道是缠了金线的,这么一看,事情就很可疑了。”

“姑娘说得有理。”红袖有些后怕的样子:“只是下一回,你可别直接冲出去了。若是对方有同伙,那可怎么办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