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鹤深抚摸她的背脊,笑了下:“不疼。”
妹宝闭上眼睛,咬字艰难:“我问的不是现在。”
一字一字落进耳里,像纯净雨滴打在了漆黑磐石上。
梁鹤深猛地收紧了胳膊,抱住妹宝,往下,把脸埋进她柔软的胸膛,深深吸了一口气,硬梆梆地堵在胸腔好一会儿,往外放:“疼,很疼。”
妹宝僵硬片刻,眼泪奔流:“我……”
“好。”梁鹤深斩钉截铁。
不明不白的话,落在目光交汇中,聚成明确又浑浊的交点,像是一滴墨浸在粗糙草纸上,一层一层长着毛散开。
温暖的大掌抓住她的手往下移,妹宝深吸一口气,开始强忍呼吸和眼泪。
软的,凉的,断裂处有些粗糙,像是生出了茧,能摸到跌宕起伏的缝合线,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触感。
还有另一边,但是够不着,遂放弃。
妹宝控制不住浑身战栗,声音软绵而喑哑:“您、您不要怪我阿妈,还有大哥二哥,他们不了解您,所以……”
不能想象,不能想象那一声声冷酷冷血的“残废”,那一道道嫌弃厌恶的目光,割在他心上,能有多疼。
话说不下去,妹宝呜咽起来,脸颊很快被打湿。
“不会。我怎么会怪他们?我感谢他们都来不及……”梁鹤深双手不停安抚她,嘴唇也凑过去,一下一下吻去眼泪,声若和风细雨,润物无声,“阿爸阿妈和你的哥哥们对我有怨,我能理解,他们对我够温柔的了,还好吃好喝招待着。”
“你想啊,如果我们以后有孩子了,她带个缺胳膊少腿的回家来,冷眼冷话算什么,我可能会气得直接发疯。”
何止,现在已经开始生气了。
妹宝一愣,刹时,梁鹤深横眉冷眼、严肃深沉的脸庞跃然脑海,但……发疯?她咧唇嫣然,哭笑不得地问:“您发疯会变成什么样?”
“不知道。”梁鹤深颇为无奈地说,“没发过,可能会打人吧!”
“打人?”妹宝止住眼泪,注意力被吸引过去,目光幽灼地望着他,“您打过人吗?”
怎么还有几分期待?梁鹤深轻咳一声,支支吾吾地说:“……打过。”
“啊?”妹宝喊了声,却是又惊讶又惊喜的调子。
“啊什么啊?”梁鹤深支起身子,抬指轻敲在她的脑门,“男生打打闹闹很正常,我厉害着呢,从来没打输过。”
“哦。”妹宝眨了眨眼,唇畔带笑。
寥寥几句,已经哄好了,小姑娘情绪来去匆匆。梁鹤深眼波微沉,胳膊支去枕头上,抬手小心摸她脸颊:“那你呢,疼吗?”
说不疼是假的,可那份疼来自心里,不来自脸上。
妹宝抿着唇,松弛随心的笑容越来越僵,最后往下一撇,彻底染上了苦味,她说:“阿妈从来没打过我。”
“是我连累了你。阿妈爱女心切,打在你身上,也疼在她身上了,别多心。”梁鹤深低头吻她眼角,说,“书桌上有个口袋,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拿过来。”
妹宝揉揉眼睛,利落地掀被下床,室内没有暗到看不清楚,她也没有开灯,怕被梁鹤深清楚看到她的肿脸,好尴尬的。
塑料袋被拨开的瞬间,一股香味扑面,妹宝回眸:“世叔,您晚餐没吃饱?”
梁鹤深忍不住笑:“那是给你买的。”
妹宝又“啊?”了声,随即感动又不好意思地说:“其实您不用担心,大嫂偷偷送零食来了,二哥半途还溜出去,带回了烧烤。”
小日子过得挺惬意,梁鹤深捞了只枕头放在腰后,往床背一仰:“都凉了,不吃了,你把旁边的药拿过来。”
妹宝听话照办,把药拿回床上。
梁鹤深抓着她的手腕,搂着她的腰,赶紧把人带进怀中,拿被子裹起来:“冷不冷?”
妹宝原本是故作哆嗦,但这么一哆嗦,她牙根还真颤了颤,呲出脆响来。
“……”梁鹤深抬眸盯她,“要不你还是回你的东院去?”
妹宝“唔”了声,垂眸思索一番:“那您跟我一起吗?”
梁鹤深挑眉:“你真想让我被弃尸荒野?”
妹宝:“……”
他拆得纸盒窸窣响,麻利拧开盖子,拿棉签沾了药膏,借着渺茫光线轻轻柔柔地往她脸颊上抹。
一双眼睛深沉静谧似海,半遮在浓密的长睫下。
药膏是凉的,带着沁人心脾的薄荷香,但这种提神醒脑的香气在冬季并不讨喜,每次点在皮肤上,窜进鼻腔里,都是猝不及防的清冽感。
然而他们又近在咫尺,他呵出温暖湿气调和这份冰凉,薄荷香里带着些温沉的檀木香。
恍若盛夏,置身钟声绵长的寺庙里,禅音婉转,声声低沉但悦耳,让人心安,抬眼便是满目苍绿,
蔽日遮天,让人心静。
妹宝的感慨发自内心:“世叔,您好好闻。”
棉签一顿,戳在脸上。
“哎哟!”妹宝微微蹙眉。
她跪坐在他怀里,准确说,是腿/间,两条胳膊架在他的腰侧,十分暧昧的姿势,被窝拢不住全部,尤其眼前,系得松散的蝴蝶结,轻扇彩翼在雪地里翩跹,有意无意为他勾勒着一幅旖旎画卷。
药涂好,梁鹤深丢掉棉签,托起她下巴,吻她,轻轻一碰,然后深入纠缠。
良久,他捧着她脸颊笑:“只是好闻,不好吃?”
“好吃,也想吃。”妹宝在这方面,至少事前从不害臊,挺奇怪的,她往他怀里挤了挤,仰头,用牙齿去撩拨他震荡的喉结,“世叔,您带东西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