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我油盐不进,萧如松撕下伪装,说我可以不接受,但被梦想剧团赶出去的琴师,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剧团敢用。
从此以后,我在音乐界无路可走。
他是笑着说的,我却从笑容里看到了狰狞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,恍恍惚惚,浑浑噩噩。
直到走出电梯,终于是只有一个人的世界,我再也走不动,一阵悲意袭来,坐在楼道里放声痛哭。
我的梦想,现在成了个笑话。
我被剥夺了姓名,剥夺了面容,甚至剥夺了阳光。从此将成为黑暗中的鼹鼠,在暗无天日中卑微地生存着。
泪水模糊我的双眼,扭曲了眼前的 502——
502,我猛地一震。
莫非,暴躁鬼知情?
之前他一直全心全意指导我,分明是想我考上的,可却在萧涵来访的第二天清晨改变主意,要阻止我去考试。
他一定是知道了真相。
他不想看着我变成鼹鼠,而我却深深地误会了他。
「暴躁鬼快出来,你早就知道我要当替身是吗?」
「我错怪你了,暴躁鬼,我跟你道歉,你快出来啊。」
我敲着门,却得不到一丝回应。
我要见到他,立刻,马上,纵然他不回应我,我去他灵前磕个头也好。
那也是我的感激和悔恨。
没有钥匙,我就用血肉之躯生撞。
「咚」一声,大门纹丝不动,我却痛呼出声。
一把钥匙从门缝底下窜出来,撞上我的脚。
暴躁鬼终于想见我了啊。
锁孔轻轻一动,门就开了,所有窗户都封得严严实实,屋里一片漆黑,洞开的房门涌入一大束光亮——
灵堂就在正中央。
却是个陌生的名字——林屿白。
照片上也是陌生的脸。
年轻,倔强,冷峻。
「暴躁鬼?」我茫然,全然没有想到门后的一切如此陌生。
角落里一声轻叹。
那样熟悉,我蓦然感觉到心安。
「暴躁鬼,是你吗?」我轻声问。
熟悉的声音越发低沉:「我不是萧朗。失望吗?」
第13章
我不失望,甚至感到一丝解脱。
我对萧家将永远心怀芥蒂,我不希望暴躁鬼和萧家有任何关系。
我坚决地摇头:「不失望!」
「是吗?」他不敢相信,又立刻反省,「抱歉,你不喜欢反问。但我想确定,你真的不失望?」
谁还会计较他的反问啊。
我深深吸气:「有些意外,但完全不失望。甚至庆幸你不是萧朗,因为我不会原谅萧家。」
「嗯,那就好。」暴躁鬼声音低沉。
「你叫林屿白?」
「嗯。」
「弹得这么好,可我从未听过你的名字。」
「因为我和你一样,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,用自己的音乐妆点别人,永远不配有自己的名字。」
我震惊。
「所以你是……」
「我是萧朗的替身。」
刹那间,萧朗短暂一生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。
他年少成名,却在 22 岁之后宣布不再巡演,从此只在梦想剧场演出。
人人都说,他已经无须去全球闯名声,哪怕他只在梦想剧场的舞台上出现,全世界乐迷都会赶来膜拜。
而他常驻梦想剧场之后,技艺也的确越发精湛。
原来,并非他精进了,而是从那时起,真正弹琴的就已经不是萧朗,而是暴躁鬼——不,暴躁鬼有自己的名字,他叫林屿白。
林屿白才是演奏者,是他感动无数观众,是他赋予每位走进剧场的观众一个金色梦想。
甚至,萧朗后期的唱片也是他代为录制。
我是多么天真啊,我早就听出来萧朗早期和后期的音乐变化很大,我却以为那是蜕变。
怪不了我啊,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不是吗?
「是萧如松那个老混蛋逼你的吗?」
我义愤填膺,甚至比自己当替身更加气愤。
林屿白缓缓道:「我和萧朗,是一个漫长的故事。」
闻言,我转身轻轻关上门,屋子里重又陷入黑暗,仿佛这段往事的背景色。
原来,林屿白是萧家的养子。
他幼时家贫,在垃圾堆里捡到一架玩具钢琴,如获至宝地拿回家,竟然在小小的玩具钢琴上弹出了《铃儿响叮当》。
因为他的超强天赋,父母竭尽全力供他学琴,老师甚至愿意免费教他。
12 岁时,他与萧朗参加同一场比赛,他第一,萧朗第二。
这是萧朗短暂的一生中,唯一没有夺冠的一次。
没过多久,一场车祸毁了林家,林父离世,林母昏迷不醒。林屿白小小年纪背负起家庭重任,眼看着就要放弃音乐之路。
此时萧如松主动伸出援手,安排林母去最好的疗养院,并将林屿白接到萧家悉心教导、共同生活。
林屿白比萧朗小三岁,二人性格迥异,却性情相投,彼此竞争与超越,惺惺相惜。
可渐渐地,林屿白发现萧家有个秘密。
第一次发现异常,是萧朗喝水时打翻杯子。他亲眼看见萧朗的手在颤抖,可萧朗自己完全没有察觉。
后来他无意中听到书房里萧如松和医生的谈话,才知道萧朗患有基因病,随着年龄增长,这种颤抖会越来越频繁,肌肉也会失去力量。也就是说,萧朗很可能在 20 岁之后就无法继续弹琴。
直到萧朗 22 岁那年,他已经无法支撑长时间的练习,甚至在一次巡演中罕见出错。
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。
林屿白以为萧家要公布萧朗的病情,萧如松却对他说,梦想剧场的后台有架钢琴,是为他准备的,从此以后,他林屿白就是萧朗的替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