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王殿。
伏凌君对着昭明太子,深思道:“儿子啊,你这种,属于死得太早,当鬼又当得太久,情商太低了。”
昭明太子将手上的折子放在一边,轻咳道:“父亲也这么觉得?我总觉得我说话有点太郑重了,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公主不肯和我多说话。”
“不错,吾可以教你,”伏凌君不无赞叹道,“你先给自己定一个独特一点的称呼,既然是吾的儿子,就叫小吾吧。”
昭明太子嘴角一抽,“不了,父亲,我不太喜欢这种称呼……”
“不是让你喜欢的,是公主喜欢,”伏凌君恨铁不成钢,“早上起来的时候,你不要说早上好,你说苏醒了,公主。”
昭明太子沉吟片刻,“我一般说,早上起来,注意多穿衣服,不然会着凉。”
伏凌君默默背下了他的话,摩挲着下巴,“还有吃饭的时候,吾觉得你们这种小辈,可以适当开一点玩笑。”
他和昭明太子耳语几句,昭明太子眼神从清澈变为茫然,质疑道:“父亲,你觉得真的管用吗?”
伏凌君拍了拍他的肩,语重心长地教育道:“吾一直相信你。”
昭明太子半信半疑,“我也尽量相信父亲。”
伏凌君笑了起来,露出两个虎牙,“太好了。公主喜欢的话,你跟吾说一声,吾叫阵的时候喊给长厌君听,也给你找个后娘来。”
昭明太子听见长厌君就皱眉,也不愿意与鬼君说话了,父子二人又陷入了长久的尴尬中。
伏凌君尴尬着就想起来长厌君,啧啧道:“他可真好玩啊,跟个炸毛的猫一样,怎么还不来叫阵?”
语罢,伏凌君又开始玩折子,长叹道:“吾好想他啊。”
第四十七章
雨意湿冷,吹打枝叶之声,如碎玉般轻微,细密响在耳边。鬼域红月终年不变,水珠幽微冷冽,逐渐沿着砖瓦一点点凝聚,而后,滴落在檐下人精致的眉骨上。
一点点凉意蔓延在肌肤上,长厌君垂下长睫,正色道:“清琊,本公主现在问你几件事,你要一五一十告诉我。”
清琊道:“公主请说吧。”
长厌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,“你不是鬼魂,昭明太子找你照顾我,是因为你也是灵域的吧?而且长厌君正在攻打鬼域,灵域人也不怎么被信任。”
清琊点头,“正是如此。”
长厌君听见这一句话,忽然抬手拂去眉心上的水珠。他揉着眼尾的红痕,一双眼睛遮掩在暗处,晦涩难懂的神情却配上明亮的双眼,一瞬驱散了心底的暗意。
他的手挡在这轮雨帘外,撑起一片黑暗,含情脉脉地笑道:“祸于饮酒,贪杯之乐。难于动情,君心……孤享。”
清琊心神一乱,“公主,要做什么?”
“没什么,待会我要你什么,你就做什么。”长厌君收回眼睛,心底还没盘算好要怎么利用她。
他很少用这招,要说晏琳琅是花神,花香可以迷乱视线。酒神的眼睛便可以惑人心魂了,只是这招看起来就挺贱的,他一般直接打了,谁管这么多。
可惜自己在鬼域,这招不敢用得太大,最多只能操纵清琊做一件事,还容易失控。
长厌君撑着下巴,专注的视线又投向庭外。昭明太子正撑着伞和下属说话,言谈举止温润沉稳。
或许长厌君盯得太明显了,昭明太子不自觉挺直了腰杆,低声道:“还在看吗?”
鬼下属翻了一页台词表,嘱咐道:“这都是鬼君让我给您的,他说了,只要您按照这几句话说,就能把公主迷晕。”
昭明太子扶额,“真的不好,我真做不了这件事。你还是告诉父亲,正事要紧。”
鬼下属欲言又止,“可是,鬼君大人说了,如果您不说,他就亲自来把公主抢了。还说,额,别人老婆和儿媳妇听起来更,额。都是为了儿子好。”
“成何体统!”昭明太子呵斥一声,鬼下属打了个哆嗦,畏惧地看了他一眼。
昭明太子看他吓成这样,意识到自己或许太过古板,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你先走吧,这些东西我都知道了。以后牢记,转述之前,要揣测如何言谈,不然会把事情变得糟糕,明白了吗?”
昭明太子拿过台词表,撑起伞,朝长厌君走去。
长厌君眼前一亮,想起晏琳琅教给他的招数,勾起了一个45度的贤惠微笑,“夫君!”
昭明太子宠溺地看了他一眼,训诫道:“往后不要穿成这样出门,你腿脚不好,下雨本来就凉。”
长厌君完全习惯了他随地大小爹,“我知道了,一起吃饭吧?你饿不饿?”
自然如此。昭明太子一怔,想起台词表,试探道:“识食物者为俊杰。”
这是在警告我吗?长厌君有点不爽,“我知道了,这不是等你批完折子回来才喊你吃饭的吗,至于吗?真小心眼。”
昭明太子见他又不开心了,默默走进去。二人坐在饭桌上,长厌君心思不在饭上,时不时抬眸看他两眼。
昭明太子把本来想说的“吃饭不要左顾右盼”咽回去,改口道:“我给公主讲个故事吧?”
长厌君玩着手上的勺子,将一碗热粥搅得混乱,“唉,什么故事?”
昭明太子沉吟片刻,声如风吹玉竹,温声道:“鬼域有一个地方,名叫冥府魂玉。在阎王殿最深处,据说可以用一些代价,换取特定的愿望。无数鬼在身死之后,抱着怨念进入,却都没有下定决心去做。”
冥府魂玉。
这四个字如雷贯耳,长厌君长睫一颤,不自觉舀起碗中的热粥,抬眼反复推敲昭明太子的表情,“嗯,这地方确实出名。远在灵域的我都知道,我想长厌君就是因为这个,才攻打鬼域的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