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沈朝淮沉默一会儿,难得笑出声了。
他很少笑,音色如敲玉石,磋磨在心尖,再配上那张凉夜寒而俊朗的脸,游时宴一时怔住了。
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,从沈朝淮怀里拱起身,讷讷道:“大少爷,你帮不帮啊?”
沈朝淮思索片刻,“我有事情问你。”
“什么?”游时宴心思一动,从天南想到海北,马上明白了,“你别急,大少爷,你的腰牌我待会还给你,还有你们家的传家宝玉佩我也还给你,还有之前我骗的人我也可以道歉,行不行?”
沈朝淮眉心一跳,在床上坐定,“你什么时候偷的我的腰牌?”
那当然是在街上的时候了。游时宴没想到他没发现,嘴角一抽,转了下手心,悄悄扔回去,“没啊,我开玩笑呢。你低低头,就在你腰上。”
沈朝淮没低头看,眸色晦暗内转动道:“我在情花幻境中见到了你,这幻境是记忆重现,一般不会造假。可我却记得,那年堂弟去山上治病的时候,我送完他就走了。不过,云逍的事情我也知道,你师父确实是九州十恶不赦的恶人。”
他说到这里,似乎在仔细比较,“如果是真的话,那么,母亲应该是在去求了寒之巅的神君……我需要回一趟沈家,你陪我一起。”
我陪你去干什么?游时宴心想你真是失忆把脑子丢了,我在梦里不够烦人吗?怎么还敢叫上我?
他咳了咳嗓子,笑道:“那当然了!大少爷想去哪儿我跟到哪儿呗,谁让我是你的侍从呢?”
他说着摇了摇腕间的红绳,那一缕缕红线,绕在二人身侧。沈朝淮大抵是被顺了毛,也不呛他,被子往旁边一掀,亮出一块盈盈的玉佩来。
玉佩通体雪白,最中间的字符如红梅绽开,轻轻勾出一个沈字,韵味风流。
沈朝淮屈膝后,将玉佩握在掌心,温暖的触感传来在宽厚的掌心,恍若握住了漂浮的流萤,眯起眼睛隐下情绪,“无论如何,你要还我吗?”
游时宴其实刚才动了点手脚,生怕他看出来,将玉佩抢过,塞在他怀里,讨好道:“那当然了。不过我欠大少爷的多了去了,先还这一个再说。”
沈朝淮不知为何嗓子有些哑,“然后呢?”
游时宴顿时笑起来,他已过年少,又在外面浪荡奔逃了几年,按理应当是沧桑风霜,可不知为何,笑起来总是不改年少的气质,甚至愈发洒脱,那面上长睫一颤,隐藏在眉眼内的潇洒与风流顷刻而出,见者便如饮酒,难以忘怀。
他眨了眨眼睛,“然后大少爷帮我,我陪大少爷回家啊,我们不是说好了吗?”
沈朝淮从帘内起身,藏在密发内的耳廓略微泛红,低声命令道:“嗯,快起来,现在就查。”
不是?这么急?哥们,我看你不是失忆,是糊涂了吧?
游时宴连忙跟上,仔细道:“我这么跟你说吧,你这个族里嫁来的姐姐,恐怕已经出事了。”
他说到这儿,往颈侧比划了一下,算作暗示,“我不确定你记不记得,情花是用来浸泡情脉的,而浸泡之时,情脉通向肺腑,上瘾成性,便头脑混乱,四肢酸痛了。可你看柳辰溯,他除了脑子不好使,哪里都好好的。而且,我之前听过他们两兄弟说话,商量过人偶什么的,你这姐姐,大抵是救不回来了。”
沈朝淮停步,没有开门,冷声道:“她是专门为了联姻找来的旁系女子,如果出事了——”
“那柳家一定要完蛋吧?毕竟是你们沈家人。”游时宴停在门前,指尖摩挲着把手。
沈朝淮道:“快开门。”
游时宴咽了咽唾沫,“我不敢,我怕柳珏在外面。”
他话音刚落,沈朝淮将他一把拽在后面,顷刻间,便抬腿踹开。
游时宴简直瞠目结舌了,还没反应过来,门哐然一倒,外面的小厮也目瞪口呆地和他们对望。
游时宴恶狠狠瞪他一眼,“看什么?!没见过人吗?”
小厮脚尖往外靠,动了想要通风报信的心思。
沈朝淮见状,颔首道:“我要出门。”
小厮没说话,只能放沈朝淮走,游时宴跟在后面,经过时拍了拍小厮的肩膀。
“好梦。”游时宴低声道。
小厮只觉眼前一花,嘴还没张开,往地上一倒,呼呼大睡了起来。
沈朝淮瞥了一眼,游时宴又将小厮拖到角落里,谨慎地检查后,往酒壶里掏着什么。
财神爷,财神娘!你怎么说来了一趟,总不能什么也没给我留吧?
他暗暗祈祷,翻了一会儿,果然找到几张新符,上面“万事顺遂”的符纸还没干,一看就是财神刚塞进去的。
他点燃符纸,片刻后,背对着沈朝淮站起。
沈朝淮蹙眉,催促道:“……快点。”
游时宴嗯嗯两声,叫道:“大少爷,你也过来。”
沈朝淮一转身,脸上便被他贴了一张符,面上犹如蚊虫叮咬,不过几瞬,便感觉脸上一股热流,奔涌到全身。
他抬眸望去,游时宴正顶着他的脸,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,“嘿!大少爷,你感觉怎么样?”
沈朝淮沉默半晌,逼近他道:“你可以不要笑吗?”
游时宴尝试抿唇,苦着脸道:“哦。其实你现在不是我,我拿了符纸要了你的脸,你现在是个不要脸的。所以我画了个柳辰溯的脸给你。你待会进去勾搭一下你那个旁系的表妹还是表姐,看看她有没有问题。”
沈朝淮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,心里更不舒服了,“……我做不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