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在这里等你。”谢寒玉看着远处那间简朴的木屋, 烛光虽暗, 却仍然在漆黑的夜里让人瞧得清路。
奈清闲正端坐在窗边, 他穿着一身灰色麻布面料的衣裳,他拒绝当和尚,所以一身长发还披在身后, 只是原先的黑色顺滑中已经添了许多斑白。
“咚——”
好像有人在敲门, 只一声很轻的敲门,奈清闲看着外面一片昏暗,都已经亥时了, 现在还会有人来找他吗?
奈清闲觉得他可能是听错了,这一声实在是太轻了,就像是风刮起树叶在门板上拍了一下。
“咚咚——”
真的有人在敲门!可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呢?他缓慢的站起身,双腿由于太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麻木,起来的一瞬间酸的厉害,他轻咳了一声,缓慢道,“这就来了。”
房间本就不大,只是他一步一步的挪到门口,显得很慢罢了。奈清闲自嘲的笑了一声,伸手去碰那插紧的门栓,“外面是谁啊?这么晚了还不忘来看我这个老头子?”
一张俊秀的脸出现在奈清闲面前,微微上扬的眼角里含着泪,那一小片的肌肤都被水花弄的泛红,高挺的鼻梁和小时候一模一样,只是清减了不少,一身红色的外袍,腰间被玉带束着,人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。
奈清闲伸在半空中的手一直颤抖个不停,夜里山间本就寒凉,他便多穿了一些,厚厚的布料把人包裹起来,让他有些行动不便。
往日里笑意盈盈的百重泉掌门经过了宗门被害,几个徒儿惨死,已经变得垂垂老矣,甚至一度形如枯槁。
“师父,是我,明朝。”
江潮话音同样很轻,就像敲门时一样,他不敢大声说话,也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人,只这一句,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江潮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不会说话的孩童,只知道一味的哭泣,却没有任何动作。他们就像是陌生人一般,一个不敢打破平静,一个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平静。
他和师父分开了太久,甚至在今天之前,江潮还一直以为两人已经天人永隔,再也见不到面时,上天却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。
一直到了屋子里面坐下来,江潮还在恍惚中,手足无措,只是喊着“师父。”
“明朝,”奈清闲转过身擦了一下眼泪,将自己带着纹路的衣角捋平整,这才回头摸了摸江潮的发,“几百年没见,师父都老了。”
“哪有。”江潮抿紧了唇角,不愿承认,可面前的人跟记忆里的形象实在是差别太大了。无论是他还是谢寒玉,江潮平时接触的都是仙门世家的子弟,这是他第一次被迫感受到了人的生老病死。
“师父,你,你的灵力呢?”
“没了,命还在就够了。”奈清闲开怀大笑道,“我一醒来,就在这儿了,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“可……”江潮觉得这属实奇怪,却被奈清闲按住了手臂,“哎呀,你师父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?不就是比之前老了点吗?难道你还嫌弃不成?”
“明朝当然不会。”
“那不就行了?”奈清闲笑道,“看到你,我就很开心了。你的几个师兄师姐,”他声音罕见的带了一丝哽咽,夹在沙哑的音色中,想要压制却压制不下去,“他们都还见不到我这个模样呢!”
“师父,这是你送我的镯子,我一直好好带着。”江潮不愿再谈起这伤心事儿,便主动转移话题,把衣袖往上面推了几下,眼眸却突然瞄到自己青灰色的手腕,一下子便把袖口拉回去。
“手怎么了?”
奈清闲一眼便看见本来白皙的手腕上不一样的青灰,扯过江潮的衣袖,“你是不是碰了外面的芦苇?”
“师父,您知道那芦苇有问题?”
“自然,”奈清闲满眼的心疼,又叹了一口气,“这城中的人大多都没有活人的气息,我自然知道,只是这芦苇先是吸人精血,再后来那被吸了血气的人便会不知不觉死去。你怎么会也碰上这东西呢?”
“我……和两个朋友来到此地,本来是想要回百重泉看看的,可谁知道在梓城出了点意外,但见到了师父,这点伤和欢喜相比,根本不值一提。”
江潮重新把袖口翻好,这屋里果真和燕鹤说的一样,挂着一幅画像,里面是他们师徒五个人。
“明朝,我知道一个解法,只是凶险异常,当初我发现梓城众人都遭此劫难,便想着用此法来救助,可没想到浑身灵力尽失,现在只是一个废人了。”奈清闲叹道,“连山阴岭处,那里有一味药,名曰清到骨,若是一月之内服下,便可恢复如初。”
“这里离连山相距甚远,若是以前,我还有几分把握,现在只能看你自己了。”奈清闲头发胡须都白了,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,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。
“多谢师父指点,我这就去连山。”
奈清闲却朝他招了招手,又伸手去谈探他的脉象,“你和常人不一样,你是天生龙族,和上面的神一般无二,甚至比他们还要更胜一层。你的逆鳞和龙骨本就是最厉害的武器,可以帮你渡过这一劫。”
“我——”江潮却有些迟疑,“我的逆鳞,早在七百年前就不见了。”
他没说逆鳞在谢寒玉身上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若是师父知道了,那阿玉肯定也会知道。
他在第一次见谢寒玉的时候,就已经探到逆鳞的情况,早就和谢寒玉融为一体了,若是想取出来,除了趁他飞升渡雷劫肉身化为虚无成圣的那一刻,否则就只有人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