岑子宴看着眼前刺目的颜色,没有动。他能闻到婚服上浓郁的血腥味,即便血迹被玄纁之色遮掩在布帛之下,他也能想象得到那是多么触目惊心的淋漓鲜血,而这一切,都是他造成的。
可是,就让他这么放手吗?
“阿澜,我们已行了天地之礼,结发为夫妻,”岑子宴直视着蒲忻澜的眼睛道,“仙魔两界共同见证了我娶你为妻,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。”
岑子宴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玄纁婚服上,冷声道:“你是反悔了吗?”
蒲忻澜耐着性子道:“岑子宴,你扪心自问,我同意过吗?”
岑子宴自知理亏,只能狡辩道:“后来你并没有拒绝,况且天地之礼顺利礼成,所有人都得承认,你就是魔界的尊主夫人。”
蒲忻澜懒得跟他犟,直接把玄纁婚服塞到了岑子宴的手上,不咸不淡地道:“你这话说的,喻逍漓之前还说要给我当媳妇呢,我跟他也拜过堂,这怎么算?”
岑子宴:“???”
喻逍漓:“……”
蒲忻澜当然不会说那是几百年前过的一次家家,喻年哭着闹着要跟他拜堂给他当媳妇,喻逍漓自然也不打算揭穿那唯一一次的得偿所愿,便站在一旁装聋作哑。
岑子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喻逍漓,又看向坐到桌边端起酒杯的蒲忻澜,他捧着玄纁婚服挣扎了好久,终于艰难地开口道:“那不然,我们仨一起过?”
“噗——!”蒲忻澜刚喝了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,瞪向岑子宴的眼神里写满了“你没病吧”!
喻逍漓原本从容淡定的表情在听到岑子宴的话之后差点裂了。
“岑荻,你说话过过脑子行不行?”蒲忻澜一脸牙疼的神情,“你们魔族都这么荒淫无度吗?”
岑子宴不置可否,继续语出惊人道:“可是你说过你能接受。”
蒲忻澜:“???”你不要血口喷人!!!
喻逍漓不可置信地看向蒲忻澜:“???”师兄?!!!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!你不要污蔑我!”蒲忻澜正气凛然地反驳道。
“你就是说过,”岑子宴一瞬不瞬地盯着蒲忻澜道,“当初你说二师兄和三师姐都喜欢大师姐,他们三个在一起你都可以接受。”
喻逍漓:“???”师兄?!!!
远处偷听四人组:“???”师伯?!!!
蒲忻澜脸都黑了:“……”啊!!!我什么时候说的这混账话?!!!
蒲忻澜真的没有一点印象,但看岑子宴的神情也不似作伪,他用力拍了一下脑门,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,不能过了!
“胡说八道!”蒲忻澜隐隐有点恼羞成怒,起身就往亭子外走。
太丢脸了!这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!
然而他还没走两步,两只手腕同时被握住了,喻逍漓和岑子宴一左一右拽住了他的手腕,生生把他扯在了原地。
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感觉,真他娘的操了个鸡蛋鸭蛋荷包蛋!!!
“师伯,既然我喜欢你,师尊也喜欢你,你和我们都拜过堂,那我们三个在一起也未尝不可。”岑子宴自认为妥协退让了很多步,说起话来也理直气壮了不少。
“岑子宴,你给我闭嘴!”喻逍漓愠怒道。
蒲忻澜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,他很想抽回自己的手,奈何这两人的手劲一个比一个大,他一个羸弱病躯根本就挣脱不开。
硬的不行来软的行不行?
蒲忻澜心一横,随后二话不说眼一闭腿一蹬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向后倒去,喻逍漓和岑子宴顿时吓了一跳,几乎在蒲忻澜倒下的瞬间同时伸手把他往怀里接。
但他们有两个人,蒲忻澜只有一个,一人接了半个蒲忻澜之后都想把他往自己怀里揽,蒲忻澜就趁这两人暗中较劲分神之时,飞速捏了一个诀一个瞬移闪到了院子中间,徒留那两人一脸空白地僵在原地。
蒲忻澜看了一眼躲在墙后偷听的四人,随后将目光转向了亭中的岑子宴,吐出两个字:“荒谬。”
此时漫天大雪纷纷飞落,蒲忻澜独自一人站在一片漫漫白雪之中,莫名显出了几分孤寂来。
看着院中快要被风雪模糊了身影的蒲忻澜,喻逍漓心中徒然生起了一阵惶然,他没有任何迟疑地闪现到了蒲忻澜身边,在他的头顶撑开了一把绘满山荷叶的伞。
岑子宴慢了一步,当他也快速移出了亭子时,繁重的玄纁婚服“啪”的一声掉在了地上,包裹其中的衣饰头冠猝然滚落,数十枚颜色鲜艳的珠花顺着台阶弹落进了雪地里,远远看去仿佛泼洒的鲜血。
岑子宴浑身僵硬地停下脚步,想回头捡起玄纁婚服,又想上前靠近蒲忻澜,两厢为难,让他一时怔在了原地,半步也迈不开。
“为什么,师伯,”岑子宴没有看蒲忻澜,只是盯着雪地里血红的珠花,“仙山这么对你,你就一点恨也没有吗?”
蒲忻澜被冻的脸颊和鼻尖都有些红,可能是冷风迷了眼睛,他的眼眶也泛起了红,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,这就让他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,又似乎受了什么委屈。
“为什么要恨呢?”蒲忻澜反问道,他的声音带了点鼻音,“我所遭受的一切并不是仙山造成的,我没有理由恨它。”
“可是他们是如何待你的?明明你也是仙山一峰之长,他们做什么事有想过你吗?”岑子宴的呼吸有几分急促,他转头看向几步之遥的两人,他们一同站在伞下的画面让他心中腾然升起了一把火。
“听着,岑子宴,我没有那么无聊,他们是何想法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,我不想知道,我也不在乎,”蒲忻澜淡淡道,“很多事情并非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,我能安稳在修竹峰虚度四百年光阴,难道不是仙山也在迁就我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