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防止喻逍漓做有失身份的傻事,蒲忻澜对他轻轻摇了摇头,而后开口道:“旧人恩怨,扯不上滥杀,他们虽为凡人,却为打家劫舍的奸人,一非无辜之人,二非手无缚鸡之力,我杀之实为惩奸除恶。”
众人尚在消化蒲忻澜的话,白衣散修紧跟着问:“那你可是用仙法杀的人?”
林邶柘目光锐利地看向蒲忻澜,其中还夹杂着一点不敢置信。
蒲忻澜的胸口快速起伏了一下,他闭了闭眼睛,没有说话。
众人已然明了,他是默认了。
修仙界虽没有人间那么多的法度,但仙门中人必须遵守的第一戒律便是不可用仙法杀害凡人,即便对方是十恶不赦之人,也该交由人间有司惩戒,也就是说你可以把他们打包扔进衙门,但绝不能私自用刑,一旦被发现,仙门是可以押送九重坊公开惩处的,九重坊乃是修仙界执掌刑罚的处所,上到仙门众家,下到各道散修皆受其制衡,是以没有修仙者可以绕过九重坊肆意而为。
林邶柘当即便急了:“蒲忻澜,你可知胡说八道的后果!”
喻逍漓低声道:“师兄!”
黑衣散修道:“仙山长老啊,道貌岸然啊。”
有小弟子道:“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,修竹长老斩杀恶人是义举,何来道貌岸然一说!”
黑衣散修无所谓道:“那你问问仙界的规矩行不行,若是开此先例,那得重新算算从前冤枉了多少好人了。”
其他仙门的仙尊适时开口道:“其他都好说,此戒规关乎两界平衡,确实不可破。”
“的确如此,若纵容了这一次,日后有人再破戒规,当如何判处?”
“是啊是啊,虽说大错不在修竹长老,但修仙之人,怎可有此戾气。”
“情有可原,不过还是应当惩戒,以儆效尤。”
“你们……”喻逍漓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蒲忻澜按下了,他不解道,“师兄?”
蒲忻澜越到喻逍漓的身前,对着林邶柘行了一礼,道:“是我违反戒规在先,一切罪责,忻澜愿意承担。”
林邶柘只感到一阵气短,他恨铁不成钢地道:“蒲忻澜,你可知你是仙山长老,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?!”
蒲忻澜却淡淡一笑道:“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是。”
林邶柘道:“即便如此,你入门之时没有受过戒吗?不滥杀无辜是一个仙人应有的品性!”
“我说了那不是滥杀,也不是无辜,那是……”蒲忻澜握紧了拳,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,他深吸了一口气道,“是,我德行不端,不配为仙山长老,我自请辞去仙山长老之位,任凭处置。”
“不行!”喻逍漓当即厉声道,他刚上前一步就被蒲忻澜强硬地拉住了,他回头一看,却见蒲忻澜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,顿时心头一颤不敢擅动了。
棠荩见状不对,眉头一皱道:“忻澜,没那么严重,你不要意气用事!”
“是啊,邶柘,话不是你这样说的,你先消了气再说话。”朝阙扯了扯林邶柘的袖子道。
郎遥也顺势道:“修竹君虽违反仙界戒规,但说起来年月久远且也不是什么罪无可恕之事,我想也并没到惊动九重坊的程度,人我们仙山自会处置,诸位不必担心我派包庇,这件事毕竟不是今日的重点,当务之急是先严惩那两个扰乱视听的贼人。”
仙山的掌门和几个长老都开了口,众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,况且一个认错认的真心实意,一个唱黑脸唱的真心实意,即使有人想要存心找茬也不好再咬着不放,只能一起唱这个白脸。
况且郎遥说的确实在理,他们要真是把矛头指向蒲忻澜,那不是着了那两个小贼的道了。
待到众人的目光有所转移,蒲忻澜才放开喻逍漓,小声对他道:“别胡闹,没事的。”
喻逍漓忍了又忍,才压下心口那口气。
林邶柘气愤地哼了一声,一甩袖子转过了身,不再言语。
其实蒲忻澜可以理解林邶柘为什么这么生气,他身为仙山掌门,向来守正不阿,赏罚分明,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唯独辱没门风的事情他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,这件事的确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了。
但蒲忻澜并不认为自己有错,他愿意受罚,只是对不起如今这层身份。
礁石上的两个散修见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他们身上,黑衣散修便有些急了:“这就完了?这还不叫包庇吗?”
一个抱着琴的琴修道:“比起你们下毒害我们众多弟子中毒,修竹长老的那一点过错不过是九牛一毛,两位若是执意不说,那便直接押送九重坊,大刑伺候!”
听罢,黑衣散修立马用肩膀拱了拱白衣散修,道:“怎么回事?他们怎么还不来救我们?”
白衣散修黑着脸道:“我怎么知道,你问我我问谁?”
琴修道:“你们果然有同伙!诸位,我们不妨速速布阵,来一个瓮中捉鳖!”
白衣散修一惊,骂道:“你个蠢货!暴露了他们更不会来救我们了!”
黑衣散修慌张道:“那怎么办!”
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,海岸边突然起了一阵狂风,众仙修即刻戒备起来,下一瞬礁石上的阵法便毫无征兆地破了,紧接着那两个散修遽然被卷上了天,几名性急的仙修祭出法器便御风追上前,却被一道半空中徒然迸开的阵法直直地弹了回去!
阵法消弭的刹那,乍起的狂风骤然平息,海上激烈拍打礁岩的浪涛也在瞬息之间落了下去,激起一片冲天的水雾,水雾之后,是一个悬停在半空中头上长着两只角的高大男人,俨然是一只魔,男人手上拎小鸡似的拎着两个人,正是那两名被卷上天的散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