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往事,或许是至今仍觉得不可信,村长不由地笑了声:“然后我就问她,小姑娘,你是做什么的啊?她说她是玩泥巴的,过来买泥。我寻思着这姑娘在逗我呢,连自己的职业都不方便透露,还瞎说要来买泥,我就准备走了。没想到她立马急了,说自己真是来买泥的,她可是非遗传承人,还把自己平时工作的照片拿来给我看,没想到还真是玩泥巴的。也多亏了卿老板,不然我们这的泥都无处可去。”
有人给万俟延递来两瓶饮料,他伸手接过,道了声谢,拉开饮料的拉环,递给卿清也,因为他刚刚看到卿清也不小心吃到了辣锅里的羊肉。
卿清也喝了一口,像是怕万俟延不理解,跟他解释了句:“其实我也可以用别的地方的泥,但是他们这的深层土质地比较细腻,感觉不一样。而且一般的土壤二氧化硅、氧化铝啊这些有机成分比较多,不是随便挖来就能使用的,烧制的时候会出现问题。当然啦,我也可以用免烧陶泥,但我觉得手感不好,用不习惯。这边他们会帮我加工,我直接订加工完了的就行。”
她没有说刚开始同这儿的村民商议这些有多不容易,几乎没有人愿意相信她,也没有人看好和支持她,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玩闹。
那是卿清也人生当中栽的第二个跟头,第一个是在万俟延那里,不过好在,这两个跟头如今都已经被她夷为平地、迎刃而解,不得不说,生活待她是一如既往得好。
只不过那会儿真的很不顺利,卿清也甚至有点儿懊恼,她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天真,或许莫莫在场,这样的场面便能够做到举重若轻。
她又想,或许她应该去学一学她的谈判技巧,这样和万俟延吵架时也不至于一直处于下风。
那会儿卿清也软磨硬泡了许多次,从燕城往返玳瑁村许多回,也做好了如果他们不同意,她就每天带着画具过来采风、另觅途径的准备。最后好说歹说的,才促使村长同意。之后由村长牵头,走流程、报审批,带领村民们一起,一些负责开采原料,一些负责加工、出售,她的备泥班子才这么慢慢悠悠地搭建起来。
万俟延点点头,而后,他给自己也开了一瓶饮料,问卿清也:“手感的话,是怎么个不一样法?我不太懂,有时间的话,可不可以去你们工作室试一试?你们工作室应该允许别人进去体验的吧?”
卿清也当即回他:“当然,你又不是别人。你要是想,一会儿在这边也可以试试手感。”
“好啊。”
万俟延满意地又喝了一口饮料,他想,或许他多去几次卿清也的工作室,试一试那些泥,她就会答应同他合作。
卿清也这人的性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,她看起来比较随便,经常这会儿冒出一个念头,下一秒又是另一回事,所以他得做好完全的准备,同她合作这件事并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的。
就比如这次,他从她身上就学会了一点,要想完成一件事,你就必须付出异于常人的努力与坚持。
村长想起什么,又继续说:“前阵子下雨,老李和老陈没防备,那场面可真的是一地稀泥啊,给他俩都吓坏了。”
“没关系,稀稠可以自己调的,泥太稀的话,我可以多用点棉花调配,问题不大。”卿清也说。
村长说好,又问她后续有什么安排,想好接下来要捏什么了吗。
“其实有很多想法,在手头的工作完成后,我想查一查资料,捏一些跟神话故事有关的人物,不过这些难度有点儿大,我得好好考虑一番。”
她其实想捏一些《山海经》当中的人物以及鸟兽昆虫,只不过这些都是需要她自行发挥想象的,而她的想象力又十分有限。当然啦,要是能捏一个万俟延的话,她会更加开心。
饭毕,村长就跟卿清也汇报了一下工作进度,还推来了板车,要带他俩去地里挖泥。但他看了眼卿清也脚的状况,又问她:“你脚这个样子,还要不要去?”
“当然要。”卿清也说,回头就搭上了万俟延的肩膀,让他背自己过去。
万俟延背上了她,走过一段比方才进村还要难走的路后,又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鞋。卿清也不用看就能从他的停顿当中猜到什么,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转为遮住他的眼睛,凑到他耳边小声说:“回家再说,回家再说。”
之后进展较为顺利,只不过是相对于卿清也而言的顺利,因为她不便下地,去挖泥的活就暂且交给了万俟延。
万俟延看起来并不怎么乐意,他不明白他穿着这样的鞋为什么还要下地,卿清也难道看不出来这并不是一双适合劳作的鞋吗?他想去借一双适合一点儿的鞋子,但是略一合计,又觉得,这双鞋已经这样了,不能再把别人的鞋也搞脏了。他扭头,拿过一旁的铁锹,顺从又勉为其难地下了地。
过程比较漫长,或许他在跟自己的洁癖行为作斗争,反正挖了很长时间。
卿清也站在田埂上,四处眺望。天气凉爽,环绕四周的都是金黄的树木,高低不一,层层叠叠,地里也是一片金黄。
她又回看地里的人,觉得这是个好机会,忙掏出手机,记录下了万俟延辛苦劳作的每一个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