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了。”姜莹不高兴道,“你是我妹妹,先去他那里算什么?”
“陛下命晋王迎我——我若拒之千里,叫陛下知道,难免不喜。”姜敏站起来,“阿姐宽心,以前鞭长莫及,眼下我既然回来,总不能叫阿姐吃亏便是。”
便辞行出来。
赵王内侍总管送她,二人沿着胭脂溪走,四下侍人不时穿梭而过,姜敏生出故地重游的恍惚,“我前次回京,还是许三做着总管,他怎的不见?”
“奴才许陆,殿下不认识奴才,奴才久闻殿下威名。”又道,“许三坏了事,打发去庄子上看牛,谁知竟得了场风寒就病死了。”
二人转过转过胭脂溪,便听一片声惊叫,转头见桥上经过的一个人足下一绊,向前扑倒,那人险险攥住桥栏才勉强稳住身形。姜敏一眼掠过,足下猛地一顿,便站住。
“殿下?”
桥上那人站直,目光冷冰冰掠过一众侍人。众人被他看得发毛,一溜烟便跑了。
“虞拾遗好大官威。”岸边一人道,“一个伺候人的玩艺儿,怎么经得起大人雷霆之怒?”
许陆眼见二人要吵起来,恐怕燕王动怒,便劝,“官员寻常口角,殿下不必管。”
姜敏视线停在桥上那人身上,“那个——是赵王拾遗?”
“不是。”许陆道,“是晋王拾遗,如今深得晋王看重,是晋王府的红人。原是我们殿下管着吏部,如今圣命交与晋王,诸多文书交接,衙里忙不过来,这位虞拾遗便常过来。”
第44章 红人
姜敏站着,远远看着男人,忽一时冷笑,“晋王红人?在北境便听说晋王新收了个得宠的幕僚……献计百依百顺,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位虞拾遗?”
许陆一滞,“虞拾遗确得晋王信赖——却不知是不是殿下听说的那个……”他眼见燕王也不走,就一直盯着那人,“殿下认识?”
“怎能不识?”
岸上那人高声道,“你瞪我做什么——难道还想押我去辅察司问话?恐怕虞拾遗不知名姓——吏部李世通,静候虞拾遗大驾了。”说着大袖一摆,扬长而去。
难怪如此嚣张,原来是礼原李氏嫡支,便不入仕,日后也是礼原李氏族中耆老——寻常官员都要执后辈礼的。
桥上那虞拾遗一言不发,半日有动作,拾级下桥。堪堪到桥下,又站住,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人。
姜敏抱臂而立,冷冰冰地看着他,“虞青臣,你原来在这里——”
男人如梦初醒,翻身跪倒,“臣……臣虞青臣——叩见燕王殿下。”
姜敏盯着他,两年不见,男人早不是那个风雪中哀求姜莹的少年——北境风霜没有改变他的容貌,却叫他变得粗粝,现在的他更像草原的杂草,冷酷,坚硬,顽强,百折不回,没有转圜。
姜敏不答,站在原地打量他,忽一时道,“虞青臣……你在白节囤营待了多久?”
“两年。”男人应了,又惊慌起来,“殿下怎么知我在白节囤营?”
“因为——”姜敏慢慢向他逼近,指尖往男人右颊近耳畔处点一下,“这个——我曾见过这个罪印。”
男人被她碰触如被电击,惊慌失措地退一步,两手抬起死死掩在颊边,埋着头,“我不是……不是……”嗫嚅半日也没能说出不是什么,更寻不出一句像样的言语应对,又哆嗦许久终于勉强镇定,颤声道,“臣……臣即便过去有罪在身……可现下臣……臣是良身。”
“良身——”姜敏点头,“好一个良身。”足尖一转,便自走了。
齐凌在外接着,二人一同打马回府。齐凌道,“晋王今日设宴,殿下要赴宴吗?”
“怎么?”
“临行刘中书嘱咐……”齐凌凑到近处,小声道,“能不去则不去……”
姜敏点头,“他还挺小心。”
“刘中书嘱咐,陛下若能理事,同位二殿下亲近些倒也无妨。若不能,殿下千金之体,不可轻入二位殿下……尤其是晋王府邸。防人之心不可无,若哪位殿下存了鱼死网破之心——”
“无事。”姜敏停一停,“至少今日无事。杀了我,即便陛下已经无力发作,燕地一反,天下就是姜莹的。姜玺只怕没有那么蠢。今夜你都不必去,我独自赴宴。”
“殿下——”
“起码今日——你要信我。”
齐凌拿她无法,“伊庆春拿来的的西域金丝软衫我特意带回来,殿下好歹穿着去。”又道,“魏钟就在晋王府外街,如若府中生变,殿下设法出府,有人接应——若实在无t法,殿下可寻咱们埋在晋王府里的人手……先寻安全处躲藏,我等必来破门要人。”
“哪里就到那等田地——”姜敏道,“留着以后。同你说了今日无事。”便回燕王府。
徐萃接着,伺候姜敏洗浴,刻意仔细打扮了,穿着极其繁复的王制缃色撒金大裙,戴金冠,行动间如神妃天子降世,乘夜往晋王府赴宴。
姜玺带着一众幕僚亲自在门上迎接。姜敏拾级下辇,一眼便见灯火阑珊处,藏在一众晋王官员中的虞青臣。男人穿一袭浅青的圆领缺胯袍,领口处雪白的交领合过来,妥善包裹雪白秀丽的脖颈,深青的蹀躞带束出一段腰线,劲而瘦——两年草场过活,眼前人已经不再是中京城那个瘦弱的贵族少年。
姜敏目光从男人身上一掠而过。姜玺已经迎到车辇前,向她伸出一只手。姜敏含笑握住,同兄长携手同行,晋王府一众人跟着,浩浩荡荡入内。
因为皇帝病重,晋王不敢开大宴,只在宝凤阁设一席雅致的小宴,众幕僚同入。姜玺拉着姜敏坐了首座,“莹莹怎的不见?”他同姜莹同年而出,差不到一岁,自幼一处玩耍,便不怎么称呼姐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