旌旗招展,无数个“翊”在风中翻卷。
“不必看了,两万水师、四万步兵”,下方传来女子的声音,“不信的话,这就让他们演习演习?”
郭洋目眦欲裂,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舜英面前,怒目逼视:“你究竟是谁?”
舜英面不改色与他对视,比起男儿、她的个子并不高,只是静静站那,却自带渊渟岳峙、琨玉秋霜的浩然之气,倒震慑得他矮了三分。
良久,她唇角扬起一抹微笑:“我是救你们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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郎琊放下千里镜,咋舌惊叹:“门舰和艋艟加起来不下六十艘,还有搭载步兵的楼船,都说翊国武德充沛、当真名不虚传。”
苻洵盘膝坐地,抬头灌下一口水,注视着远方湖面星罗棋布的战舰,目光悠远:“若荣国有那样多的土地和人口,也养得起如此精兵。”
两名哨兵从山下走来,身后跟着个穿着蓝色锦袍、脸色沉郁的中年男子,以及那男子的几名亲随。
秦川道:“郭皓来了!”
苻洵站起身,脸上绽出热情的笑,迎了上去:“郭刺史,好久不见。”
郭皓一见他,脸色又沉了几分,急切道:“疫源封上了。”
苻洵笑得真诚:“封上了好,贵地生民不至再受荼毒,刺史大人之幸。”
郭皓脸色一变:“你知道时疫会异变,也知道会被封住?”
苻洵表情茫然:“刺史大人在说什么,在下知道什么?”
郭皓急了,凑到他身边,恨恨逼视他:“萧二郎,整编虎威军是你的主意,瘴疠的讯息也是你透露的。”
苻洵表情更讶异无辜:“在下只是与好友闲侃几句,何时叫你们兴兵谋逆了?”
郭皓愣住了,盯着他半晌,忽然咬牙切齿地笑起来:“好,好,你倒是推的干干净净。”
“萧二郎也是化名吧,我就不信查不出你的身份!挨着翊国的,统共就这几个,拉上你的故国垫背也不算亏!”
苻洵赔着笑,柔声劝阻:“大人莫急,在下不是正在想法子么?”
郭皓重重一拂袍袖,冷哼道:“现在知道服软了……法子想出了没有?”
“当然有啊……”苻洵眉眼带笑,缓缓靠近他,将双唇靠近他耳边,忽然神色一冷,手臂短促有力地刺出,“滬南这块地,我懒得继续玩了。”
白袍卫同时刀剑出鞘,一簇簇血花在林间绽开,郭皓的随从应声倒地。
弯月刀没入郭皓体内,再被利索拔出,带出一簇高高的、激射的血花。苻洵飞速侧身避开,振了振披风,嫌弃地拂过溅上去的血点。
“好脏!”
他抖落刀尖的血迹,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,擦过刀锷时动作轻柔了些。
第77章 劝降
这柄弯月刀,身似一泓秋水、锋如一痕冰霜,除了更长些、宽些,连弧度都与他赠舜英那柄一模一样,刀锷处錾刻两个篆体——飞星。
舜英手中的那柄,刀锷有一处小小凸起,凝固着素白的秘银,将原本錾刻的两个古篆填埋掩盖——纤云。
纤云弄巧,飞星传恨,银汉迢迢暗度;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,忍顾鹊桥归路。
征和十九年,苻洵回到荣国,寻遍名山大川,一边拜师学习与她路数一致的武艺、一边搜集铸刀材料,集齐之后交由玉照最好的铁匠千锤百炼,终成这一对银白的好刀。
栎东白水重逢之后,他亲手一笔一笔刻下刀名,却未能在灵昌送出。
一如那绝望的爱意,被弃置在阴暗的角落里,落满了尘灰,一天又一天,一年又一年。
终于在永平一年九月二十一,同时得见天日。
“都处理干净了”,郎琊走过来,恭声征询,“主子,人证已死,翊王查不到咱们头上了。”
苻洵颔首:“地瘴线的事阴差阳错,木石阵之事并无证据,元旻不会以此轻动刀兵,也不至祸延故国。”
秦川犹豫半晌,试探着问:“可褚娘子也知道。”
嘴唇被咬出的破损已结痂、却依旧隐隐刺痛,苻洵的眼神柔和而落寞:“她不会说的。”
“况且,我一直告诉她,与我来往的人是郭洋。”
秦川忧虑道:“他们碰面了,咱们不就……”
郎琊撞了撞他胳膊,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:“若你是郭洋和褚娘子,会主动说、主动问?况且,就算对方说了,你会信?”
苻洵笑而不语。
郎琊又说:“主子,月初有消息说,翊军在乌桓之战大捷势在必行。这南边不玩了,北边也结束了,咱们下一步如何布局?”
“北边不会结束”,苻洵笑了,“只要元昙就这样嫁给冯彬,北边的事,才刚刚开始。”
“元昙……半山居……”,他突然神色一僵,“我枕头边那匣子画呢,你们收哪儿去了?”
秦川愕然:“好好的,谁去摸主子的床?”
郎琊忙宽慰:“七公主既与褚娘子交好,想必会替她遮掩。”
苻洵点点头,仍有些忧心:“但愿如此,寻个时间再去找找罢。”
秦川松了口气:“如今河州事毕,陛下也正想方设法寻主子回去,咱们何时动身?”
身后几十丈远处人声熙攘,苻洵转头看去,那是密林里的一条石径。
以郭洋为首的虎威残部,正前呼后拥挟持着舜英走向群山深处,开阳和天璇、天玑率下属,在树梢林间散成阵型,一路跟着、围着、替她戒备。
不禁摇头喃喃:“你总这样孤身犯险……”
想了想又说:“先不回灵昌……时机未到,至于怎么答复哥哥,就说锦瑟有孕需要人照顾。郎琊你先带一队人去维阳,时刻留意两国动向,我跟秦川还要在这等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