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主意好,就算到时候燃起来,也能尽快扑灭……苏铁,你轻身工夫好,先找机会去跟首领请示一下?”
身后忽然传来柔婉的女声:“不错,有长进。”
二人同时转身,只见两朵素白的衣裙绽放在墙头,自冥冥夜色中向他们飘来,忙半跪抱拳:“两位指挥使好!”
天璇、天玑笑靥如花:“首领说,你们刚才的提议甚好,派我们来相助。”
苏铁愕然:“首领何时说的?”
秦桑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:“姐姐们的意思是,咱们的想法与首领不谋而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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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掩盖下,开阳带着五十个武士徒手攀上城墙,翻过之后,在屋顶腾挪跳跃,直奔石矶街护国公府而去。
落后他半个肩的纯钧,忽然压低了声音:“统领,今晚我老觉着身后有人。”
开阳摇摇头:“不止今晚,从下九霄山那些人就在,跟了一路,没有恶意,不管他。”
“滬南人极重宅邸风水,坐北朝南,子嗣的居室一般在东、或者东南”,开阳低声安排,“纯钧,你带二十个人去大门闹点动静,其余三十个……”
话音未落,南边大门火光冲天,人声喧嚷、脚步杂乱,喊人的喊人、端水的端水……
又有人卫兵一叠声喊着:“有刺客,快……快……”铁靴踏地声此起彼伏,匆匆奔向大门口。
开阳低喝:“就是现在!”
护国公府朱漆大门的对面,苻洵闲闲地坐在屋脊上,轻轻吹灭手上的火折子,微微一笑。
回身拿起了三百斤强弓,跃向另一座墙头。
秦川带着白袍卫,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,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。砍瓜剖菜般,将杀出大门的卫兵逐一斩杀。
“不好,我的儿孙!”
郑载云惊惶着拍案而起,在卫兵的前呼后拥下,匆匆走向东院。
忽然感觉风声有异,似有锋利之物撕破夜空、轻啸而来。他条件反射地偏了偏身子,却没躲过。
胸口如被重物撞击,紧接着,护心镜应声而碎,一股寒凉透胸而过,去势不减,带着他倒退了数步。
瞳孔涣散的刹那,郑载云终于看清了袭击他的人。
新月森白似镰,那人站在屋顶上,夜风吹得银灰色披风猎猎作响,幽微月光下,他唇角缓缓扬起,笑容好看得连星辰都失了颜色。
秦川厮杀正酣,听到身后传来唿哨声,赶紧挥了挥手,白袍卫齐齐转身,跟在他身后跃上墙头,紧随苻洵而去。
“主子,他们得手了吗?”
“应该得手了,她带出来的人,一直很强。”
“她既这样强,何不像我们一样,直接杀了贼首?”
“因为她要收服民众,只能将贼首生擒了,光明正大、按律法办。”苻洵缓缓举起手中弯月长刀,抚过刀锷处那两个小小的古篆,眼神温柔而落寞。
“她干不了的脏事,我帮她干!”
“秦川,随我去刺史官邸,护好孔弼实和方玉,他们是仅存的人证。”
他忽然转头,看向燮陵城以北。幽暗月光下,龙首山的山脊上,人影幢幢、络绎不绝却有条不紊。
唇角那抹笑意愈加苦涩:“过了今夜,咱们回去吧。回维阳去、回灵昌去。”
“笠泽大营的援军来了——”
“她不再需要我们了。”
第80章 民心
“郑娘娘,有客来访。”卯初,湛卢敲了敲后堂的木门。
屋内烛火亮起,窸窸窣窣一阵。木门从里被拉开,郑锦珠和许姿走了出来,二人鬓发丝毫不乱、仪态端庄、神色从容。
郑锦珠讶异道:“都被围了,大半夜的还有谁来?”
忽心念一动,转头看向许姿,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后,同时颔首。
依然是大门口,依然是满身绫罗、满头珠翠的贵气妇人。只是瞧着脸色发白,鬓发有些凌乱,显得很是憔悴。
一眼瞥见她,奚夫人眼圈红了,咬牙切齿道:“你这孽障,先前说得如何硬气,末了末了,还不是得靠为娘救你们一命?”
郑锦珠淡淡笑了,语气轻柔,却字字凛若冰霜:“奚夫人这是看着国公兵败,想先把持个王室子弟在手么?”
“我母子生死有命,不劳夫人费心。”
站在奚夫人身边的府兵忽然开口:“夫人也是好意,国公要咱护送夫人和公子出城时,夫人还是顾及大小姐您的安危…”
“闭嘴,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?”郑锦珠脸色一变,冷冷低叱,同时瞥向那说话的府兵,忽地一愣。
母女二人对峙良久,终于,郑锦珠偏过脸,对许姿冷冷地说:“去把阿旭叫醒。”
卯时六刻,燮陵城东门,身披轻甲的护国公府兵、丫鬟、嬷嬷,手提灯笼、前呼后拥着四辆香车,缓缓走来。
贵妇从车中颤颤递出块令牌,丫鬟轻声道:“国公爷命咱们送夫人和公子出城,请各位军爷行个方便。”
守城的士兵很谨慎,翻来覆去检视令牌,又走上城楼,递给小都统。
片刻后,小都统走下城楼,在马车前单膝半跪下,抱拳道:“末将并无冒犯之意,只是非常之时,烦请夫人打开马车,再下车露一露金面,末将也好交代。”
扮作府兵的开阳、扮作丫鬟的天璇对视一眼,朗声道:“遵命!”
与奚夫人同车的天玑、与郑氏三子七孙同车的隐蝠卫,齐齐松开抵在他们腰间的短匕,收回袖中。
天玑搀扶奚夫人下了车。
惊变陡生!
瞧着玉软花柔的奚夫人,在双脚沾地的刹那,猛地将天玑推开,厉声高呼:“救我儿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