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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疯批反派HE了(220)+番外

作者:凤箫引 阅读记录

北宛兵与朔宁军,北宛兵中不同部落的出身,矛盾在缺衣少食的紧张环境下日趋激烈,屡屡发生冲突,持械斗殴、当街杀人。冯栩亲自砍杀三十多名挑头的,才稍稍压制了暴乱。

被困死的,不止北宛骑兵与朔宁叛军。

十八游击营出逃时,每人只带了三天口粮,省了又省、最多吃六七天,此后的几天皆靠草根树皮果腹。

饥寒交迫、战死、重伤不治,到下雪那天,最初的九千人只剩一百多人。

元旻手中镇痛药和伤药已用尽,最后一粒护心丹的效用也即将到头。

抓心挠肝的疼加倍袭来,还透着深入骨髓的痒,想是已成片溃烂了。

夜不成眠时,元旻庆幸自己早已失去嗅觉,否则每时每刻都能闻到自己腐烂的气息;又庆幸自己目不能视,看不到自己最邋遢丑陋的模样。

“大哥他们应该回到昇阳了,说不定承陵已经即位。”

“笙儿,城中已没有百姓需要我们守护了,晚上带着剩下的人逃吧,若能活着逃离,帮我带几句话出去。”

“笙儿,别想着带四叔了,累赘,伤成这样、活着也遭罪。”

元念笙捂住嘴,不让哭声漏出来,泪水却不断从颊边流过指缝。

曾经那纤尘不染、清风朗月般的男子,此时鬓发蓬乱、衣衫破碎,除了那张脸还依稀能辨出昔日风采,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,溃烂的皮肉已剥脱见骨。

他永远那样骄傲,重伤如斯,仍竭尽全力地维持着仪态端庄。

“跟你爹说,这次冯栩带来的全是精兵,已消耗过半,入冬会消耗得更多,他们的人没跨过神武关已经算输了。天寒地冻的,谢朗那边最多再堵半个月就撤,熬到开春雪化了再发兵。”

“北宛再是全民皆兵,精兵统共也就那么些,打了几年剩的也不多了。”

“跟武煊说,望月关已失,多提防郅阳、北卢两郡,谨防苻洵趁王位交接时作乱。”

念笙不住点头,转瞬想起他看不见,于是哽咽着“嗯”了数声。

“笙儿,收拾收拾快走吧……四叔疼得厉害。”

“别哭了,一国之君,与其老死病床,不如战死沙场。”

“弟弟妹妹若问起来,告诉他们爹爹是站着死去的。莫让他们知晓,爹爹死得这样难看。”

夜色中,念笙摸索着荆棘丛生的荒径远去,身后传来元旻沙哑的嘱托,轻的像脆弱的云烟,被风一卷就消失无踪。

天枢背着元旻,顺着山路,深一脚浅一脚爬上峰顶,停在一座万仞悬崖边,扶着他站直身躯。

此地名为殒星崖。

千年前,女王寥天在地皇山魂飞魄散。数十年后,元长懋和元湘长大成人、且已能独当一面时,元穹孤身来到此崖,纵身跃下、生死相随。

元氏一族血脉里就流淌着痴情。

这也是元旻替自己选好的埋骨之地。

雾霭浸润在指尖、潮湿微凉,山风从崖底吹来、苍莽急促。

远处的武原城燃起了熊熊大火,焰光映红了半边天,城中众军四散奔逃、哭喊震天。元旻对游击营下了最后一道军令——纵火烧城。

这是他们对敌军最后的抗争、对这座千年古城最后的守护。

“可惜,不能亲眼目睹大翊收复朔门关了。”

元旻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那只破了的香囊,指腹一点点摩挲着光滑的丝绸面、绣线的纹路:海棠和木槿相偎相依,两大两小共四片叶子,正在枝繁叶茂。

举起来,轻轻覆上双唇,像是亲吻着绣上花纹的那双手。

然后,将香囊紧握在手心,面向南方,纵身一跃。

下坠的时候,时间的流速变得极缓极慢,模糊了许久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。

景和宫的梨花、兴庆宫的海棠、明亮的宫学、冷漠威严的父王、端庄温和的母后、活泼开朗的胞妹……

白露水榭的荻花、三江村的雨夜、篝火堆旁翩跹的舞姿、海棠树下定情的纠缠、册后大典上紧紧交握的双手……

这二十六年短短一生,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浮光掠影。

风温柔地滑过掌心,穿梭在指缝间,像是缠绕着她柔软的发丝。

他总在害怕她离开自己,到头来,却是自己先放开手、抛下了她。

“可惜,不能与你白头偕老了。”

天枢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云海,领着仅剩的隐蝠卫,齐齐屈膝跪了下去,纷纷拔出佩刀、横颈自刎。

永平六年九月初九,大翊永平王死守武原城半月,重伤崩逝。不愿遗体受辱,投身殒星崖。

是为“天子守国门,君王死社稷”,时人莫不景仰心折。

千年前,一位大翊君王在此殉情;千年后,另一位大翊君王在此殉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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碧天晴夜,新月转过梧桐疏影,一丛潇潇风竹下,搭着月白色布幔曲帐,立着水墨山水的素纨画屏,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萤火纱灯,两大四小。

舜英靠在躺椅上,拿着一柄纨扇挥开流萤,笑道:“承祎快过来,母后这儿萤火虫多。”

元旻双手提着素白绢袋,星星点点萤光浮在他身周,缓缓游弋,使他看起来像置身星河。

“动作轻些,倘或磕着碰着了母后,仔细你的皮。”

承祎委屈巴巴地瞥了她一眼,提起自己的绢袋、跑到父亲身边。元旻袋中已拢了不少萤火虫,收紧口子递给他,再拿过他手中的空口袋,摸了摸他的头:“去吧。”

承徽小心地用扇子承祎挡着另一边,帮他把萤火虫倒进篾骨纱灯内。

“先装好母后的这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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