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小蛾一直跟着齐蛮,在他身边着男装当个随从,又有何人会打她的主意?
由此想,唯有一种可能,崔兰因怒道:“齐蛮他太不像话了!他要把你送给何人?”
“送人?”小蛾摇头,又垂下泪眼,“不,他是要我离开建康。”
小蛾不想走,声泪齐下来求崔兰因收留。
可留在萧府只能为奴为婢,崔兰因现在并不缺人伺候,更何况是昔日的友人,遂提出可以给她一笔钱财,让她做傍身之用。
小蛾摇头,坚定道:“我不要钱财,我只想留下,哪怕为奴为婢!”
崔兰因定定看了她片刻。
齐蛮并非吝啬之人,即便送她走,顾念旧情也不会不赠以钱帛相送。
“小蛾姐姐,你是为何不愿离开建康?”
小蛾低下头,“我能不说吗?”
人都有些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也,但崔兰因知道小蛾心性善良,虽然儿时与水寇为伍,但一直尽量帮助受困之人。
更何况她一直在市井摸爬滚打,总有能弄到各种消息的手段。
自从进了建康,崔兰因受困于世族的这些规矩,耳目闭塞,正愁寻不到一个靠谱的人。
若有小蛾在,她就能做更多的事了。
思及此,崔兰因扶她起身:“快别跪了,我尽力一试就是。”
她那个阿家王大娘子最重规矩,少温情,对长公子也疾言厉色,只怕她轻率前去会铩羽而归。
崔兰因先让陈媪带小蛾去婢女休息的后舍歇息,她打算围魏救赵,缓缓图之。
傍晚,萧临回到前院,照常回屋更换衣服。
屋中烛火半亮,外面风雨未歇。
在淅淅沥沥的雨中,萧临先解下身前白玉禁步组放置于几上木盘里,再松开腰带,取下蔽膝,正扯住衣襟,准备把暗绣银杏叶纹大袖衫脱下,身后有轻微的呼吸声随之转促。
萧临动作一顿,不动声色拿起手边的铜片,稍转角度,锃亮的金属表面倒映出身后模糊的影子。
长发、着裙装,鬼鬼祟祟。
婢女们必不敢如此,唯有崔兰因。
可她在这里做什么?
萧临不动声色把大袖衫宽下挂至铜衣桁上。
那道灼灼的目光如有实形,沿着他的背脊一寸寸滑流,落到他的腰窝。
萧临抬起下颚咽了下,喉结翻滚,胸腔发热。
脑海里不由想到她写下的那句话,“檀郎的腰劲瘦挺拔,要是能抱抱就好了。”
固然她写的檀郎不是指的自己,可他常年锻炼,腰腹亦是肉紧力足。
若她上来抱之,兴许就不认为那“檀郎”有多好。
思绪才到这,他又猛然将自己惊醒。
他竟堕落到要以皮肉和人争高低的地步?
萧临闭了眼,不敢再往下想,为破开这心魔,他甚至主动开口,点出藏匿在后边“窥视”的女郎:“你躲屋里做什么?”
出声的同时,他取来干净的袖衫披上。
崔兰因应声而出,站在光亮处,一点也不脸红心虚,声音稳稳道:“我是有事相问,特意在这等着夫君的,谁知夫君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,我就没好意思出声。”
萧临在系腰带,崔兰因的眼神飘了过去,绕着他的腰身线条转了两圈,就听见他问:“什么事?”
崔兰因清了清喉咙,把小蛾的来龙去脉说清楚,最后表达她极度想要留她的心愿。
“……夫君你也知道,我身边只有严肃古板的傅母,她完全无法领会我的想法,阿家给我的婢女也忌惮夫君不肯与我交心,唯有小蛾,和我经历过许多事情,交情最深,若有她在,即便夫君不常在家中,我也能够有人说说话,不至于寂寞。”
崔兰因自诩把好处说尽,一定能够打动萧临。
但萧临的心平气和在这一瞬间被搅乱了。
他听明白了。
这个叫小蛾的女郎和齐蛮一样,一直在崔兰因身边,他们的情谊深厚非同寻常,不是外人可以比较。
崔兰因一声声说着陈媪、说着其她婢女,不知她想法,没能与她交心。
外人?
何尝不是在说他?
崔兰因牵起裙角,从碍事的椅子后走出来。
她头梳高髻垂髾,两髻插了一对垂金叶树簪,额心描花钿,目睛闪闪,巧笑嫣然。
红唇启合,声音如灵蛇钻进胸腔。
“夫君,如何呀?”
嗡嗡共鸣,催拉肺腑,萧临盯着那两瓣唇,因知其柔软,所以更难挪开视线。
那就像是久旱的人看到的一滴甘露,是饥饿的人找到的一块甜糕。
他想触碰的想法就好像泛滥的洪水越涌越高,迟早,迟早有一天、有一刻,他会被这种情绪淹没,摧毁。
他不能让自己再困于那个吻的漩涡里。
无法揭过唯有面对。
“可以,不过我有个条件。”
“条件?”
萧临把目光拉高,落在崔兰因晶亮的眼睛上一瞬,而后又沉在她的嫣红的唇上。
“吻我,或者让我吻你。”
第23章
话音脱口,火舌好像烫过咽喉,留下被灼烧的疼痛。
趁火打劫非君子行为,但萧临放任自己卑劣地提出要求。
他牢牢盯着崔兰因,盯住她的狡黠眼睛,不想错过里面蛛丝马迹的变化。
她会害怕,还是会惊愕,亦或者会后悔?
“……啊?”
崔兰因的确惊讶,她双眼圆睁,就好像忽然陷入黑暗中的小兽急于看清眼前的怪事。
她反复回想,确信自己从未在小黄册上写过这句。
既然没写,那就是萧临自己想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