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则玉没说话,拎着葫芦到她上次坐着的位置,曲腿搭着胳膊,转着小小的葫芦口,红绳缠着的塞子在葫芦上打出规律的声响。
柳在溪听着就困,于是翻了个面,“大”字型躺着,准备打呼。
“你为什么要秘宝?还有……修魔。”卫则玉望着她,声音好像从月桂树里穿过,发着苦,又隐隐期待些什么。
柳在溪摇头,拒绝回答。
卫则玉别开脸,带着气,哼出一声笑,手里的葫芦转得快了,塞子敲出的声也就快。
当当当——
同时给两个人上刑。
卫则玉越来越气,柳在溪越来越恼。
这地方就好像他们的临时休战区,不知道是谁规定的,默契倒是形成了,柳在溪不怕他突然暴起,直接拿背影对着他,捂住耳朵。
卫则玉更气了,猛灌一大口。
“那鞭子,我是个例,但除我之外门内金丹期往上的修士都能察觉出来不对……你师父,你师兄师姐,哪个对你不是个顶个的好……”
他说到这里都有些语无伦次,柳在溪愣了下,觉得他是不是又喝大了。
转过去,那人照样是那样坐着,脑袋靠着墙,发现她的举动,移目看下来。
柳在溪侧躺着,手肘枕着头,淡然道:“是。但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。”
卫则玉喝一口酒,不看她,屋里一面的火光能勉强劈出他面上一半的神情,有些懊恼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恶,放着那么好的同门不珍惜,”柳在溪盯着他隐在暗处的眼睛,扯了扯嘴角,“因为你羡慕,因为你没有。”
“我有。”
答的很快,就是没有。
柳在溪眯了眯眼,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,眼看着卫则玉呼吸渐渐加快,却还要一字一句道:“玉虚门来这里五人,那四人日日为伴把你撂在一边;你犯了错,同门不管不问,明知你品行端正却任由你被责问,与你撇开关系;和一个外门弟子打架,那些人居然护着的都不是你,伤药不给,白眼倒是给的挺多;还有你师父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声音平常。
柳在溪整个人都背着光,能看清的只有她脑后一截翘起的发丝,和暗色的轮廓。
“卫则玉,你是不是从小被罚到大的,和师父话都没说几次?”
卫则玉猛地转过脸,塞子焦躁的声音不再响了,和葫芦一起被捏出轻微的“咯吱”声。
他看不清柳在溪的脸,只能听见她的轻声细语,如鬼怪附在耳边。
“柳在溪。”
“我在。”
面前的人终于侧了些身子,光能照到脸庞,茶色的眸子亮晶晶的,弯如新月,对他笑着,刚才在他耳边低语的魔鬼没有了。
卫则玉移开脸,面色沉如水,仅仅有一瞬间的生气烟消云散……真事有什么好生气的。
“你修魔,怎么和我没关系。”他说。
话题跳过了中间的剑拔弩张,回归暴风雨的上层。
柳在溪重新躺回去,闭眼假寐:“你从哪见着我修魔了?”
葫芦里的酒喝完了,卫则玉也觉得自己清醒一些,他碰到这女修就容易上头……
“好自为之吧。”
柳在溪睁开眼,听见那人要走,唤道:“不再坐会?”
“探视时间过了。”
“哦。”
*
柳在溪回了云川峰,被她的哥哥姐姐夹道迎回去的。
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昨夜卫则玉说的话。烦人。
但她神色如常,到云川殿见师父。
师徒二人和和气气的*,毕竟清言那人也做不出什么激动的事情,问些有的没的,再劝诫一番,最后说:“下次在外面受了欺负,回来告诉我,或者你师兄师姐,万不可做这等事了。”
“吃力不讨好,回去睡觉吧。”清言说。
柳在溪沉默走出来,还不等消化一下这句话,又被左右的师姐师兄拉去吃东西。
嚼着食堂限量莲花酥,她才琢磨出卫则玉那句话的含金量。云川峰……是挺好的,总之比血音谷好。
她得赖在这里。
俗话说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,自柳在溪从执法堂回来,又过去了半个月,几人照常在峰中一处宽阔的空地上教习阵法。
起码一人大的阵柳在溪终于是掌握精准了。
她实在挫败,只觉得此前修炼那上百年都是白费了去,坐在旁边的石桌上钻研,前面齐齐码了一排排图纸,包括不限于:乾坤阴阳,五行八卦,阵符阵图等。
又是天青。
师姐和天石不同,后者迫切想帮柳在溪成为玄阳阵修第一人,前者却格外关注她的身心健康,总怕小师妹自己把自己玩死,想着法的将人赶出去劳逸结合。
柳在溪只要听到方圆几里外有天青的声音,便就脚下抹油,躲过她吩咐来的任务。
但这次没听见,让天青抓了正着。
“唉,也不是不让你钻,就是别陷进去了,你还未习辟谷之术,这天天忘记吃饭哪成。”天青提着食盒过来。
柳在溪笑着道谢:“主要是我也感觉不到饿。”
天青不赞同道:“那是你饿过了——赶紧吃。”
“好!”
看柳在溪吃得欢,天青也满意些,托腮看她半晌,突然道:“小溪,我和天石去找了趟师父,想说去给你寻一件法器。”
柳在溪抬眼,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口汤,看向天青。
她那条魂骨最后的境界是在出窍后期,现如今的身体刚刚筑基,拿出来用可以让她发挥到筑基后期的实力,但就像卫则玉所说,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能轻易看出来骨鞭里的魔气,除非她的境界也往上增长到金丹,可金丹以上的大佬亦是能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