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则玉欲向前去,被谢隽然拽住,他沉声道:“你们说的柳溪已死,和她有什么关系。”
“则玉!甚言!”
魔气从最开始的一人之高,现下已压成了半身长,卫则玉胸口憋闷,那剑阵仿佛压在自己身上:“正道魁首,攻去血音谷也不行?”
谢隽然听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,居然还听懂了,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叹息:“但正魔双修,谁能肯定她不会忘了初心,乱了道心,再走火入魔六亲不认……则玉,你听话,不然中石师叔——”
他话音刚落,话中那人便过来此处,毫不留情地给了卫则玉一掌,咬牙却小声地教训:“浑说什么,各位长老都在你公然偏袒妖女,这是大逆不道!”
卫则玉脑袋本来就懵,这一下更是让他混乱不已,犬牙不小心咬烂了腮肉,舌尖搅着浓浓的锈味,谢隽然的劝阻声嗡嗡,他皱眉,不知这瞬间想到了什么,干脆就着口中的血化出血咒,一道金光自眉心飞出,直直插在那团即将消散的魔气之前。
灵力对撞,气浪翻飞。
身随剑移,卫则玉下一刻便闪身出现在剑阵之下,织金钉着地面的裂隙上涌出一抹亮光,那光芒如蛛网般辐射四周,从剑阵下框起短暂安全的范围,刚好包裹住柳在溪所在的位置。
可她救了我……
玉虚长老见状,个个痛心疾首,中石挤去人前,表情不虞,要再次将卫则玉拉回来。
此时,剑阵之上,乌云聚拢,风雪之中猛然劈下一道粗雷,跟着剑光砍在卫则玉的灵力罩上。
他矮身稳住织金,眼中闪过慌乱,回身向柳在溪望去,各位长老则是惊疑不定,人群中似乎能听见些讨论。
这是金丹期的劫雷。
“此女修魔,万万不能让她再结了金丹!”
柳在溪半跪在地上,耳中乱七八糟响的就是这个,她本是要趁乱溜走的,可不知怎的浑浑噩噩,动也不能,差点以为要交代在这,但此番看来,是她命不该绝。
入眼是卫则玉的背影,她的雷劫有小半都被这人扛了去,之前能逃脱剑阵的办法现在是用不了了,卫则玉也不可能挡在这里太久,柳在溪面沉如水,从地上爬起来的那瞬间施展法术,带着满天惊雷,毫不犹豫冲向了望月崖。
卫则玉感受到界中人出走,急忙转身,余光又见那数枚剑光随之而去,便立刻抬剑去挡,可跃至中途,织金突然消失,身后一阵拉力袭来,他便被中石拽着扔回了人堆里。
强用心头血召剑两次,卫则玉本就是强弩之末,这下也终于撑不住,昏了过去。
意识消弭之际,他仿佛看见纷扬大雪之中,崖边坠落的那抹红玉交织的身影。
望月崖……万魔消骨,万仙陨落之地。
第35章
卫则玉眉头拧动,浑身上下哪哪都疼,挣扎着从梦魇中清醒过来,身子不稳撑在地上,汗水砸在木地板上。
此处,是他经常罚跪的静堂。
昏暗的房间,分不清日夜,他在这里跪了几日也不甚清楚,半身之下已经感受不到了,他低垂着头,回忆起刚才脑海中的景象。
过了许久,那场景还像刚才发生过似的一直浮现在他眼前。
那时他刚到此处,谢隽然来过,卫则玉本意是求他通融好去望月崖找人,但平日里很好说话的师兄却强硬地将他按在原地,说什么都不放他去。
当时谢隽然是怎么说的来着……啊,他说,世间灵气有稀有浓,总归都是有,而望月崖则是临沧界里毫无灵气的地方,非但如此,他还会吞噬周边的气。
无论灵气魔气,通通就是吃。
玉虚门作为第一大派,一座万界山镇在那之前,还有老祖设置的阵法卡在禁地之中好让临沧众修士无法靠近,却偏偏让他们俩给赶上了。
那望月崖中吞吃的太杂,以至于里头化出一些难说的精怪。几十年前玉虚一长老为追一潜伏在门中的魔修,打斗时无意掉下,还是掌门联合数位长老一齐下去才将人带回。
可那也是事发之后迅速解救,就柳在溪那样的,修为不高,又在崖下乱窜,再丢一个同样境界的卫则玉下去,不就如同送死一般。
说的好听点,也可以是殉情。
谢隽然在门口好言相劝阴阳怪气了一通,定睛一看,卫则玉早就垂着头昏死过去。
为了他好,谢隽然就按照中石所说,将卫则玉封在静堂。
卫则玉此刻回想谢隽然的话,就好像柳在溪掉进去,便是连一生也没有,十成十的折在里面。
他一直低着头,根本挺不起背,撑着地板的手想抓住些什么,也是徒劳,只能缓缓攥紧,指节攥到发白,才终于喘出一口气。
胸口那股憋闷还在,那日的剑阵此刻仿佛悬在他头顶,正一把一把钉在他脊梁。
他只能俯身,再俯身,最后蜷在地上,方觉得呼吸顺畅一点。
怎么会这么难受……
卫则玉紧皱着眉,顺利呼吸时便就想吐出些什么,可依旧像刚才空荡荡的手心一般,没有目标……
眼前突然发白,又无端横出一条黑线,是那日的望月崖。
风雪打在他身上,脸侧是冰凉的雪地,他有些怔愣,缓缓直起身抬头望去,那黑线边缘立着一道高挑身影。
玉衫墨发随山风飘荡,她转过脸,笑意吟吟看向他:“怎么回了自己家地盘,还没有在我身边过的舒坦?”
他们二人离得很远很远,卫则玉却看得极为清晰,意识同样,他笑了下,回道:“你要回来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