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,眼前雾中亮出一道暗光,那鞭如蛇从暗处袭来,即将绕住他脖颈时,猛地变成一把长刀竖在他脸侧。
诡异地停顿一瞬,刀面忽然在他脸上拍了一下,并不重,反而轻得没什么感觉。
卫则玉懵然,脸庞冰凉的触感久久不去,浑身仿佛都被这感觉过了一边,隐隐的雀跃被心头更加浓重的复杂盖过。
他陡然回神,脸色不虞地要拽住刀柄上那只手,而对方来也匆匆,去时更加快速,一溜烟藏进烟雾中,布置的水墙荡出层波澜——柳在溪跑了。
卫则玉急忙便追,然而周边事物转眼发生变化,厢房变成无边炼狱,怨气陡生,侧目便有一血肉模糊的人朝他跑来,他浑身一震做出防御的姿态,刚要攻击,这人就穿过了他的身体。
也许是有类似的事情发生,他倒没多惊讶,转而收剑向后望去,心中思索,大概是刚才那阵烟雾的作用。
这地方说是炼狱也挺贴切,似乎是个大坑,边缘光滑人力无法上去,周围燃着火将这一坑的人驱赶去中间那长杆的位置。
他抬头去看,长杆之上,便是个安全平台,周围还站着许多做护卫姿态的人,那后面,估计是有些看客。
拿这东西取乐……
卫则玉摇摇头,踩着满地火焰也向那长杆走去,身边是互相残杀的孩童。
他对这些不感兴趣,一心想着如何破这迷境好去找柳在溪,正想着是否该沿着这长杆往上时,一低头,看见个叼着匕首奋力攀爬的小姑娘。
他不太敢妄下定论,只是觉得这孩子给人感觉很是熟悉,尤其是那双眼睛,狠厉无情的样子几乎和放大版的柳在溪一模一样。
卫则玉看着破破烂烂的小在溪满身伤痕还在努力往上爬,又看看这满坑的弃尸,有些不是滋味。
跟着小姑娘跃上高台,画面立刻一转,两人站在了一片丛林中。
小孩长大了些,亭亭玉立的,蹲在草丛里有些生疏地刨着修士的金丹。
她应该是不会,生拉硬拽开膛破肚,什么也没发现,非常遗憾地离开了,走时还嘟囔着:“谷主一天到晚骗人,修士没有金丹啊……”
卫则玉这才感受到,此处气息属于临沧界,那刚才的……便是魔界,再听这说法,原来那是血音谷。
怪不得对那处了如指掌。
他继续跟着小在溪,边走边看四周景象似墨入水,化开再凝结,变为不同,眼前姑娘的背影越发高挑,气质从内敛,变得跳脱阳光,服饰也越来越华丽,听着两边的人恭敬喊她一声:圣女。
身前之人回眸笑笑,将人唤起,是和柳在溪有些相似的脸。
听玉虚门的长老所说,柳溪身死之时有后手,便是随意找了玄阳中一个弟子夺舍复生,如今看来,倒真有点可信度。
卫则玉想着,跟在这位圣女身边,伸出手指轻轻戳了她一下,结果当然是没反应。
他叹了口气,这地方不知出口,又不知尽头,面前活生生的人也不能和他说话,无聊得紧。
“谷主又闭关了?”柳溪问。
“回圣女,是的。”
“太好了!”柳溪暗道,嘴角翘得挡都挡不住。
卫则玉挑挑眉,有心看她想干些什么,紧紧跟着,但是之后便有些后悔了……
柳在溪的确和血音谷有仇,唯一能打得过她的人闭了关,她便耐不住性子,一会炸了这个洞,一会淹了那个洞,再功成身退,顺着天地大阵的裂隙,跑去了临沧界。
卫则玉跟着她都嫌累,一瞅这阵竟然是她最先凿出的口子,更觉糟心。
当了圣女的柳师妹大抵是疯了,在临沧界横着走不说,行事只能说是看心情。
心情好了和路边无知的小妹妹玩一下午的泥巴,心情不好,路边的狗离她八丈远都得上去打一巴掌。
数不清第几次看她闯祸,卫则玉都忍不住想上去揍她,却只能对着团空气发难,实在憋屈,于是就跟着柳在溪的虚影戳戳戳。
最后看她被一群修士追得落荒而逃,终于算是出了口气,停在阵前时他都无奈,回看柳在溪,却是一幅无聊的样子,笑了笑,这人怕是在魔界太过寂寞了。
卫则玉疲惫,不太懂这几百岁的老人家怎么有这么多的精力,又随着她在魔界逛了一圈,开了开眼界,再回到血音谷,正是烦闷之际,却看这位圣女忽然眼睛发亮,奔向前面的一处小院。
他有些疑惑,上前去,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院中浇花的沈叶白。
这人……
卫则玉心里一阵不舒服,从前听得关于玄阳派各种秘辛也全然浮出脑海,对着柳在溪现在这俩眼放光的模样牙根发酸,都忘了自己并不存在这迷境之中,正要开口问了,整个场景突然化烟散去,又恢复成原来的房间模样。
与此同时,在巷中准备翻墙的柳在溪捂着眉心停下动作。
她眸子一转,从头顶抽出一条红丝,想来是刚才那宝箱中的东西,她一把将红丝捏碎,翻上房顶,跃至过路的马车上。
“柳姑娘,事办成了?”车夫笑道。
柳在溪翻进车厢,给他回话:“嗯,还有免费去多善堂的车吗。”
车夫:“这个点早都没了,还是得辛苦柳姑娘自己御剑了。”
柳在溪长叹一声,摊开怀里地图找到自己位置。
多善堂在北川最西边的一个极陷的山谷中,谷中地势复杂,毒障沼泽皆有,而深入其中,有座小城名禾,那就是多善堂第一代堂主所开辟的容身之所。
禾城鱼龙混杂,里面多是走投无路的人,正道修士与魔修都有,甚至还有些开了灵智的小型妖兽在城中混着,达成了一个奇怪的平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