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不卑不亢,道声:“吃饭。”
果真朴实无华,柳在溪无言反驳,并积极附议。
卫则玉姿态轻松很多,摩挲着水囊上的暗纹,又道:“其实还有一件事——我想去禾城。”
“禾城?”柳在溪多了些惊讶,“去那干什么。”
“找个人。”
“……”她忽然没法往后问了,出于一种奇怪的心理,她居然不太想听见卫则玉说出这话的答案。
可那人并不懂她心中所想,她不问,就自己往下说。
“那人说好要来找我,但次次都没有说确切时日,我就想,总不能再见面的日子是她来我坟头上香那天。”卫则玉看上去不但不恼,还挺高兴,柳在溪那点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顿时烟消云散,胆子大的在旁边哈哈笑。
卫则玉跟着自嘲,手里的水囊被他转来转去:“那既然如此,还不如我去找她。但——”他露出几分苦恼,停顿半刻,继续道,“我与她之间,和平共处的时日并不太多,要么她找我的麻烦,要么我给她添麻烦,就算找到了,她应该也是不太想与我相见的。”
“你说…*…是么——”
卫则玉突然抬眼,昏暗中被灵花幽光映照的眸子就这么直直撞进她眼里。
本来作为旁观者要添油加醋的柳在溪猛地犯懵,盯着那闪烁的眸光,舌尖滚上来的胡话迟迟吐不出去,就和那双眼睛安静地对视。
“怎么不说话。”那双眼睛眯了眯,卫则玉笑。
“我……那个,就是,我觉得是。”柳在溪摸摸脖子,僵硬移开眼闭目靠在树上。
“是?所以她原来是不想见我的。”
“……”
这就是个随意吐出的答案,作为旁人,任何回应都是可能的,这没什么……但柳在溪纠结片刻,还是选择弹了起来,重新道:“不是。”
卫则玉还在看她,像是就在等着这两个字,如愿听见后,点头问:“怎么又换了?”
话也说完了,柳在溪心里松快,阖眼靠了回去:“直觉,别管。”
她视野漆黑,自然看不到卫则玉皱眉观察她的样子,三个呼吸后,那视线的灼热才投射在脸上,惹得她睁开眼,但此时,那人也已转回了身。
柳在溪歪歪脑袋,盯着他藏在鬓角碎发里的耳朵,可能是这里太过无聊,她居然就这么发起了呆。看它不安分地移来这边,再转头时只露一小角,然后在淡蓝色的荧光中,耳垂渐渐变得粉红。
她挑起眉尾,探身往前,从后面靠近卫则玉脸侧,还未出声,轻笑就先溜出唇齿,在这冰冷冷的地方,那点热气就像春日暖阳,顷刻间包裹着那点耳尖也攀上红色。
修仙到他们这个境界五感敏锐,柳在溪不加掩饰的视线,前倾来的热意,还有后颈袭来的潮热,一个不落被原本就在意的卫则玉尽数收进脑海。
他捏着水囊的手更紧了些,搭在膝盖的手臂换了下,整个人往外偏,想偷偷避开身后不容忽视的感觉。
可柳在溪天生的坏心眼,他越不想做什么,她就觉得好玩,弯着嘴角,笑眯眯凑过去,从鼻间轻轻呼吸着,趁卫则玉没有一巴掌把她打出去前,小声道:“你耳朵红了。”
然后她飞快抽开,预想中的气急败坏倒是没来,卫则玉只是抬手揉了揉耳朵,说:“冻得。”
“嗷哦——”
卫则玉没管这拉长的调子,干巴巴转移话题:“寻人咒……你确定不要?”
柳在溪:“不要。那是个什么玩意儿。”
“就是以这个为媒介,短时间距离内我可以化虚为实到你身边。”卫则玉点点葫芦。
“……算了吧。”
柳在溪偏过头,怎么有点肉麻。
卫则玉像是有点恨铁不成钢,不耐烦地叹道:“行——”再背过身,也不理她了。
好在这动作巧合,扭着头的柳在溪压根没看见,已经进入了下一个发呆,只不过半晌没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,觉得差了点什么,于是转过头,这才看见个写满拒绝的背影。
她有些好笑,挪整了姿势认真观摩。
他臂膀里夹着织金,宽厚肩膀微缩着抱胸靠坐树旁,蓝衫的暗纹盘亘在若隐若现的蝴蝶骨上,脑袋侧垂着,发尾也搭去了胸前,终于让柳在溪看见了那截久不现于人前的后颈。
大概不见阳光,在此处的暗光中,显得阴白。
她提起剑身轻轻戳了下卫则玉的背:“干嘛呢?”那人不理,只是头垂得更低,很像之前他睡觉时的样子,蜷缩姿势趋近于虾。
她忍不住笑意,没得到回应便又抬起手,这次举着剑,一路沿着脊椎向下,还稍微用了些力,想让他吃痛跳脚。
卫则玉只觉一阵怪异之感瞬间从头皮窜下即将带到后腰,他迅速翻身起来,抓住在背后作乱的剑,怒视那张陌生的脸,顿时胸口那股无名火腾得更高,便不想好好说话了,扭头冷声道:“睡觉。”
“这时候睡什么觉。”柳在溪被抓住剑还不安分,来来回回要抽走,剑鞘和剑柄的连接处不断发出轻响,卫则玉听得烦,只好捏紧手里剑鞘,一股脑砸了过去。
“我——”
柳在溪正一脸兴味等着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混话,却忽觉不妙,猛扑过去拽着他的领子按回怀里,而刚刚卫则玉所在之处,已然炸开大团火球。
卫则玉本要发作,惊觉身后热浪,瞬间回过神来,抓住柳在溪背后的衣服直接用力将人整个提了起来,他还未跟着完全站起,便迅速向空中甩出几张符纸。
顿时一张金光巨网展开护住下方半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