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是站在那里,便有无数桃花庵门人为他争风吃醋,度玄都从最底层爬到圣女位子,只为能站在他身边,时不时看他一眼。
合欢宗以双修入道,鱼水之欢亦是修炼之途,度无主与不少美艳弟子睡过,包括度玄都。
度玄都不是例外,不是特殊。
度无主既未对她用情,也从未将她看重,她越界之后,度无主也未顾及往日情分,圣女之位说废就废。
他不在意她的一腔痴情,不在意她从高处跌落后要受多少苦楚,不在意她心中日夜滋长的,对尧宁与阿度的怨毒与恨意。
他甚至从来不曾向她解释,只是冷眼看着她嫉妒错了人,看她被废后受同门欺辱,赶出桃花庵,拖着一身伤痕独自走向复仇之路。
她不是笑话,笑话尚能取乐于人,她只是他眼中的一粒尘埃。
度玄都平静承认:“你没有对我做什么。”
她目光看向画中红衣女子:“但是宗主曾通宵达旦看着这幅画,我很好奇,宗主心中有丘壑,她是宗主的哪一步棋?”
度无主桃花眼微微张大,随后漾开一抹笑意:“她不是棋。”
度玄都目光微冷:“梵天寺一夜灭门,混沌之气感染了在场所有人,唯有她没有任何变化。”
度无主摇摇头道:“你不信我,可我并未对她做什么。”
话音落地的同时,脑海中久远的记忆浮上来。
昏暗破旧的草屋屋角,卑躬屈膝的黑瘦男人眼中惊疑不定:“赶,赶她出去?可是这大冷天,会死人的的……”
一袋金子落在男人手上。
双眼中放出贪婪的光,男人一把搂住金袋,连连点头:“我赶,我这就赶她走!”
闹市的街角,几个大汉有些茫然:“打骂欺负一个四五岁的小孩,这……”
纷纷扬扬的大雪淹没了世界,无数流离失所之人冻死在黎明前的微光里。
“绝望吗?”
脸色发青的小孩浑浑噩噩抬起头,一张绝美精致的脸映入视线。
“想要报复这些人吗?狠心的父母,夺走你宠爱的弟弟,拳打脚踢的路人。”
小女孩哆嗦着,半晌眼中恨意一闪而过。
“想。”
“很好。”带着香气的手落在她发顶,轻轻触碰一下便离开,那道好听的声音继续道,“那就杀了他们,杀了所有人,让世上所有人都体会一下你此刻的寒冷。”
小女孩目光迷茫,似是在想象那样的场景,很快皱起了眉头。
“不好吗?”
“不好。”
“为何?”
小女孩吸了一下鼻子,又打了一个冷颤,脸颊浮上病态的红晕:“只要他们有报应就好了,我不想所有人都像我这样,太冷了,他们受不住的。”
沉默。
半晌那道声音道:“我等你改变主意。”
躲在暗处时,心想,也许等不到她改变主意。
那个孩子快要冻死了。
可惜。不过也太无用了。
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金尊玉贵的小少爷驻马在柴垛前,似是发现了什么。
半晌后,脏兮兮的小女孩被抱了出来,呆愣愣地仰头,像只不会反抗的懦弱小狗,紧紧抓着小少爷了的衣襟。
那段记忆的最后,是他自己的想法。
如果那么脏的手抓住了我的衣裳,我会一寸寸连皮带肉碾碎。
度无主什么都没做,年幼的尧宁没有选择他的恩惠。
他看向度玄都:“你来这里,便是问我这个?”
度玄都摇摇头:“宗主,我不在意她了。”
度无主目光轻微摇动一下,度玄都继续道:“我只想知道,梵天寺被灭的背后,有没有宗主的手笔?”
度无主表情冷了下来:“没有如何?有又如何的?本尊做什么,难道要一一告知于你?”
度玄都道:“若有,我便要真正复仇了。”
度无主目光如箭猛地刺向她,眉心狠狠一抽,嗓音却仍旧婉转多情:“为谁?”
*
后山禁地,尧宁心中不安愈来愈大。
为何混沌之气散播,偏偏她没有任何改变?
果然如上凛然所说,此番正魔两道必有一场大动荡,幕后之人挑起这场动乱,到底想要做什么?
鹬蚌相争渔翁得利?
他到底是谁?正道还是魔界?
种种疑问盘旋心头,然而最令尧宁担忧的——
“混沌之气散播,灵气魔气皆转为混沌之气,世上灵魔两气越少,岂非破境飞升,更加不可能了?”
上凛然愣了一下,没想到尧宁在意的是这个:“理论上是这样。”
尧宁心下微沉,通天之途被阻,沈牵会不会很绝望。
放下心结与沈牵重归于好后,他们二人有意不去碰触的过往中,沈牵一心只在飞升,为此迟钝直到生死关头,才看明心意。
可看清心意后,他便不再执着于大道飞升了么?
尧宁知道不是。
所以她从未问过沈牵,在他心中,她与大道孰轻孰重。
若沈牵执着大道,她便尽她全力助他便可。
可是如今,混沌之气侵染,真相云遮雾罩,她身上的一切也疑点重重,尧宁隐隐觉得,莫非她要在沈牵毕生所求之事上,成为他的障碍壁垒。
尧宁深深吸了口气,按下心绪:“上师兄,我想见沈牵一面。”
半晌,身边没有回答。
尧宁疑惑看过去:“师兄?”
上凛然还按着尧宁手腕,此时面色复杂抬起头,像是想笑,又似有担忧。
“尧宁。”上凛然小心翼翼道,“你好像怀孕了。”
第65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