尧宁垂着目光,加快了步子。
只是这些人也并非全都是乌合之众,很快便有第二人站了出来。
“尧宁仙尊留步。”
他说话算得客气。
尧宁没有停下,看了他一眼:“我像什么仙尊吗?”
那人沉默下来,尧宁浑身染血,肤色惨白,眼中癫狂冷漠交杂。
她不像仙尊,而是怪物。
这是所有人的共识。
尧宁知道他们的想法,挑了挑眉,一副冷血凶残的模样:“我是怪物,想要拿怪物立功,就得有丧命的准备。”
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。
尽管她如今看着站都站不稳,然而有了先前印象,众人仍不敢小觑了她去。
混沌之源,灭世之主。
在这两个名头下,尧宁的威胁十足地令人恐惧。
仿佛为了表示自己并非虚张声势,尧宁随手将那站出来的修士拎了起来。
她身材娇小,拎着一个健壮的男人并不显吃力,那人骤然落入尧宁“魔爪”,一时竟不敢轻举妄动。
四周响起一片吸气声,尧宁意识已经十分模糊,汹涌的杀戮欲仍在心中鼓胀,她瞧着这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修士,想着自己一路以来受到的追杀围剿,连沈牵也在这场棋局中背弃了自己。
世间何其冰冷。
她当下只有一个想法:将这人撕碎。
将这人撕碎。
将这人撕碎。
那人似乎透过尧宁的双眼模糊窥到了她的想法,当下惊出了一身冷汗,刚想运足灵力破釜沉舟一战时 ,尧宁绷着下颌面无表情将他甩了出去,砸倒一片围攻的人。
尧宁清楚,再来一个人,哪怕是个凡人稚子,一根指头都能将自己戳倒。
她不知道沈牵捅的那一刀有什么名堂,然而神魂似要分裂成千万碎片,痛苦如烈火一样炙烤躯体。
神魂剧痛、汹涌的杀戮欲望、分崩离析的清明。
尧宁最后的一点意志,尽数用在了克制自己不要失去理智。
她有种感觉,如果自己理智全失,混沌之气大概会不受控制地散播开来,不止在场的人,整个修真界都要遭殃。
而这一切大概正是那个一直隐于幕后之人期望看到的。
尧宁不会让他如愿。
方才她的确在虚张声势,她已无力与这些人抗衡。
她没有杀人,却是被迫动了手,落在众人眼中,这就是怪物大开杀戒的征兆。
此时不战,只能任她宰割。
求生的欲望与猜测带来的恐惧让他们无形中生出一股胆气,众人高声呐喊着一拥而上。
被困住的沈牵与褚良袖若有所感般先后回头,都看到了这一幕。
围攻的修士如漫天蝗虫,顷刻间淹没了尧宁。
沈牵目眦欲裂,身形化为雷电,却被挡在了凭空竖起的金色铭文边缘。
流动的铭文后面,明心与几个宗门领袖与沈牵对视。
紫色雷电再次冲击上铭文墙壁,“砰”、“砰”、“砰”……如古寺晨钟被敲响,然而那一下下撞击声满是愤怒与疯狂,金色佛文颤抖凌乱,流动受阻,明心与几人都吐了血。
最后一下,高墙坍塌,金色铭文破碎流散,霆霓剑气劈飞拦路的几人,沈牵嘴角有一丝血线,却没有将眼神分给这些足以与他抗衡的大能半分。
狩猎尧宁的“蝗虫”大军收紧,一抔抔鲜血在风中飘荡扭曲,落入沈牵眼底。
他看不到尧宁了。
那些人层层叠叠地堆积围绕,像是一个巨大的蛋,密不透风地挨在一起。
沈牵双眼发红,霆霓盛怒颤动,猛地飞了出去。
与此同时,风势变大。
长风似是从天地尽头而来,光线瞬间变得明亮。
打斗的修者都怔愣了片刻,才意识到那是因为漫山遍野,目之所及,所有树木尽皆弯折了腰身。
万山朝拜。
蝗虫形成的巨蛋有了裂痕,数条干枯的树枝沿着裂痕刺了出来,修者们往外飞去,而原本静默的林中树木伸出了手一样的枝桠,各自抓住飞来的修士,抛起来丢入巨口一样的树冠,咔擦咔擦的咀嚼声四下响起。
围攻的修士尽皆被甩开,干枯的枝桠上结着一朵巨大的艳丽花苞,花苞缓缓展开花瓣,露出被护在里边的尧宁。
沈牵已至跟前,他看着尧宁呛咳着从花苞里走下来,身上没有新的伤痕,他双目中的赤红总算淡了下来。
而后,他目光偏移,看到了尧宁身后的僵蚕三人。
僵蚕面具后的眼睛挑衅地看了眼沈牵,而后伸手向尧宁:“可否邀仙尊往魔界小住?”
沈牵:“阿宁!”
尧宁没有任何犹豫迟疑,伸出手搭在了僵蚕手上。
她身形娇小,在僵蚕山一样的体型面前显得十足纤弱,然而僵蚕感受到手上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,他顺着那力道微微倾身,便听到尧宁在他耳边道:“抱我。”
僵蚕挑了挑眉,顺势单手搂住了尧宁。
尧宁疲惫地闭上了眼睛。
僵蚕没有逗留,转身便走,度无主沉默地跟在身后,桃花如雪,纷纷扬扬地自天穹洒落。
桃花娇艳,然而沾衣则令人血肉剥落,霎时变作白骨。
中则正魔之战时,度无主曾使过这一招,亲历那一战的人至今仍心有余悸。
当时危急关头,尧宁领悟了阳炎心法的另一半,大日凌天,光明遍照,暗影随生。
日光下的阴影,庇护了凡人和修士。
如今庇护不再,哀嚎惊惧声四起。
度无主跟随僵蚕尧宁远去,白苏仍留在原地,吊儿郎当地扛着大刀,轻蔑地看了眼沈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