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至今也无法理解。”他瞧着沈牵如遭雷亟的阴沉脸色,“你到底有哪一点好。”
话音方落,势大力沉的一刀迎面劈来,沈牵挥剑挡下。
白苏却不恋战,食指点了点沈牵:“想要她活命,就乖乖给小爷断后。”
沈牵死死咬着牙关。
身后人潮汹涌而来,越过沈牵,要去追及离去的魔尊等人。
一把剑猛地钉入地面,剑身紫色雷电闪烁纠结,锋刃泛着冰冷寒意,剑意肃杀而狠厉,让人忍不住汗毛竖起。
它会削掉每一个越过剑身之人的脑袋。
那凛冽剑意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警告。
人潮如遇无形桎梏,猛地止住去势。
众人身后,沈牵抬起眼,脸上是一种失去一切、痛不欲生后反而近乎疯狂的平静。
“今日之事——”他开口,嗓音温和而空灵,像浮在空中的飞羽,不知是对众人说,还是说给自己听,“到此为止。”
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?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尧宁逃了?看起来她还勾结了魔界。
他们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,不知损了多少道友,这就停下了?
然而这些疑问终究未能出口。
因为沈牵的状态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。
他们曾山呼海啸,唾骂尧宁是灭世之主。
然而尧宁除了自保,并未在他们眼前无故伤害他们分毫。
而此时此刻,这位九洲闻名的紫霄道君,若忤逆了他,看起来真的会不分敌我将所有人屠戮殆尽。
众人心底泛起了寒意。
所以,到底谁才是灭世之主?
*
珠帘洒落碰撞,僵蚕大步走了进去。
这是一间极雅致的房间,宽阔华美,木雕镂刻着精致的喜鹊梅花,墙上悬着写意山水画,案上狼毫笔砚俱全,瓶中插着幽香的兰花。
僵蚕将怀中人放在了拔步床上,转头吩咐了几句。
再转向床上时,不期然撞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。
尧宁静静看着僵蚕,捕捉到他面具后难得的一丝惊讶。
僵蚕尚在愣神之际,尧宁眼疾手快,飞速摘了他的面具。
让两人都没意料到的是,僵蚕居然没有避开。
尧宁愣住了。
僵蚕声音嘶哑,身形如山岳,浑身散发着血气,偏偏戴着一张细眉红唇的诡异女面。
每一个见到僵蚕的人,都无法克制地对这样的形象产生厌恶与惧怕。
但尧宁没想到,面具后面,是一张堪称秀美绝伦的脸,烟雨一样朦胧的眉眼间,带着丝丝缕缕的病气。
魔尊僵蚕,有一双雨后绿叶一样清澈的双眼。
尧宁看了片刻,僵蚕问道:“你在做什么?”
尧宁将面具放在一边:“那个人,那个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,我怀疑过你。”
“摘了面具便能认出吗?”
尧宁疲惫而痛苦,摇了摇头不欲多言:“反正快死了,试一下也不亏。”
僵蚕站了起来:“还是可以救一下的。”
尧宁眼睛眨了眨。
“但母子二人,只能保一个。”僵蚕望着尧宁,没了面具便索性懒得伪装,原来他的声音是书生一样的温文尔雅,“你要怎么选?”
第78章
“你猜,他们现在在做什……
尧宁腹部还插着一把匕首,整个人如从血池子捞起,僵蚕甚至不用催动魔气,只需要寻常武器,便能瞬间要了她的命。
她没有忘记二人曾经
的敌对。
然而更难堪的是,他不仅看到了她**上重伤狼狈,更清楚她心上的伤痕。
尧宁向僵蚕求助,是不想沈牵看到自己落魄模样。
然而此刻她才发现,她同样不想作为曾经敌人的僵蚕看到。
她一直伪装平静,仿佛眼前的一切并不足以令她神伤,想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。
然而当僵蚕问出这个问题,要她做出抉择时,尧宁知道她的伪装如此拙劣,她的境地如此悲惨。
不怪她害怕他们嘲笑,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,为何沦落到这步田地。
尧宁目光空茫了片刻,轻声道:“保我。”
僵蚕有些意外:“你与沈牵的孩子……”
“我在他心中或许无足轻重,但那不影响我对孩子的爱意。”尧宁长长吐了口气,声音带了丝颤音,“我很抱歉,但是它留不住了。”
“而我,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”
僵蚕知道尧宁这些话,是对她认为存在的那个孩子说的。
她没有因沈牵的绝情而迁怒它,也未因盲目的母爱而放弃自己。
僵蚕觉得,或许他曾经对她耽于情爱,难堪重任的评价过于武断了。
他的指尖动了动,有一瞬间,心中掠过一丝古怪的不适,让他想要告诉她实情。
但是很快他便作出了自己的决定。
“好,我会尽我全力保住你。”
他是魔界的王,魔界众生的存亡,远比尧宁在他心中的分量要重。
尧宁闭上了双眼。
她知道僵蚕的援手需要代价,但那是她重新站起来之后的事。
僵蚕看了尧宁片刻,伸手拿起面具,刚要戴上却又顿住。
他想到面具揭开时,尧宁无神的双眼中迸发的一点亮光,像是垂死的小猫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物。
僵蚕的手指摩挲了两下面具,这张假面戴得太久,以至于露出原本模样有种被看光的怪异。
他垂目看了片刻,将面具放在了一边。
他运转魔息,探查尧宁的伤情,只刚探入筋脉,便一下子蹙起了眉。
事情比他想的严重太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