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凛然捂住额头,感到沉重而烦躁。
藏经阁的一星灯火在夜风中摇曳,笼罩着方寸之地,渐渐暗淡下来。
直至天光大亮,上凛然才彻底放弃,失落地合起一卷卷古籍。
他心不在焉地收拾着,没注意碰倒了一小堆书,上凛然感觉格外疲惫,望着散落的书籍发呆,半晌后才缓慢地拾起,衣袖却又不小心带翻了烛台。
积了一晚上的烛泪倾泻而下,瞬间弄脏了几本珍贵的孤本,上凛然忙用手去擦,却又没控制力道蹭破了脆弱的纸张。
上凛然整个人像是被这一连串的细小变故彻底击垮,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,丧失了所有力气。
晨光透窗而入,照着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。
良久后,上凛然狠狠往地上锤了一拳,无声地发泄着积压于心中的怒气。
所以那个幕后之人,费尽心思到底要做什么呢?
修真界毁灭,他便开心了吗?
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,为什么要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?
上凛然久久地吐息,一刻钟后,又恢复人前温润如玉的模样。
他扯了扯嘴角,努力打起精神,加快速度收拾。
上凛然蹲下身,捡起一本摊开的书合上,捋了捋褶皱,又去捡周边散落的其他书。
正动作利落地收拾着,却突然停顿了一下。
上凛然放下整理好,摞成一摞的书卷,有些疑惑地转过身。
他挠了两下脑袋,心想自己是不是心绪起伏太大,有些疑神疑鬼了。
他目光扫视了一圈,将方才整理的那本书抽出来,翻动了起来。
这是一本记录九洲宗门的典籍,各宗门历代出挑的人物、独门绝学、九洲风评等等。
上凛然一页页翻过。
梵天寺、悬清宗、天枢派、北冥宗……
甚至连南域蛇窟这
样孤僻的宗门都有详尽介绍。
聆风地以医术传世,与九洲各宗门都有往来,著书的先祖比旁人知晓得多些,也不足为怪。
上凛然记得,自己翻过这本书,由于大部分情况他都知晓,所以并未怎么细看。
可是方才发泄后,他调整好自己,最先收起的就是这本书。
当时摊开的一页上,似乎记载着什么令他感觉古怪的东西。
那种古怪很难言明,就是咋一看挺正常,所以很快就会忘在脑后。
但是经历过尧宁怀孕疑云一事,上凛然对这种看似正常,细究之下却有说不清的疑窦的地方格外敏锐。
他一定遗漏了什么。
看似正常,实则不正常的事物。
容易被忽略的东西。
像风一样了无痕迹的什么。
上凛然额头冒出了点点汗珠,吐息越来越急促,手指飞快翻动着,泛黄的书页间,无数宗门沉浮起落,如一叶叶轻舟掠过他眼前。
“啪!”
上凛然五指张开,猛地拍在其中一页上。
他视线上移,一个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名字,映入了眼帘。
第99章
“我知道她是谁了。”尧……
魔尊殿中,两人长驱直入,如入无人之境。
与之前沈牵不同,一路上二人经过许多魔修身边,却没有引起任何注意。
仿佛他们是一阵风。
或者比风还要轻盈无声的东西。
“为什么这么突然要闯魔尊殿。”落后半步的人问道,“您知道那位新魔尊是什么样的人,这太危险了!”
“就是因为知道,才不得不闯。”前边的人仰头望天,“我昨夜观星,荧惑罗睺相会,冲克命宫,于我大不利。若她真的知道了我是谁,再下手就来不及了。”
“真有人只靠推论就能弄清一切吗?”后面那人虽怀疑,却也感觉有些畏惧,“您打算怎么做?她自身实力强大,身边又有两个死忠的下属。”
二人与一侍从魔修擦肩而过,前边那人随手取下侍从托盘中的酒杯,一饮而尽,而侍从仍面色平静托着仅余一只酒杯的托盘,仿佛看不到一切的发生。
“在她想起来一切前,先用惑心控制住,然后引导混沌之气爆发。”前边人扔掉酒杯,“原本还有时间慢慢筹划,是我小看她了。”
“……她会死。”后边那人有些迟疑。
“她注定要死。”前边人语气冷漠,“现在只是提前,死得无声无息些罢了。”
*
一个不起眼的人。
尧宁在心中思索。
一个即便与自己擦肩而过,碰触到自己,或者拿走自己的东西,都不会引起注意的人。
这太不合理了。
就是鬼魂也做不到这种程度。
鬼魂……尧宁眉头一皱,隐约觉得有几条线索在纠结的思绪中串联了起来。
说到鬼魂,当初西洲馆入夜,她只觉得里边阴森寂静,可看穿了西洲馆本来面目后,繁华喧闹便瞬间显露了本来面目。
尧宁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度无主,他果真一点都不冤枉。
当她看穿,便会看见。
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,西洲馆的障眼法只能算是小打小闹,跟何况当时有度无主现身提示。
可如今面对着宋青云密不透风的伪装,尧宁完全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缝隙。
突然,尧宁觉得心头一慌,好像有什么危险即将逼近。
尧宁蹙眉,展开神识,魔尊殿中所有人一举一动皆被她感知。
尧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,然后又看了第二遍。
没有。
一切正常。
她稍稍放下心来,心想难道是自己今日心绪起落太大,以致神思恍惚草木皆兵了?
尧宁想了片刻,转向度无主:“你的主子会来救你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