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韫纯头也没回,也不答周洄,唤道:“阿妹,过来我看看。”
纯贵妃等着周帝点了头,才动步子。
她走到贵妃榻跟前,笑道:“不碍事的,午时日光很暖。”
白韫纯拉过她的手,冰冰凉,她搭上手指,二息之后只交代道:“再多穿些,手太凉了。”
纯贵妃冲她点了点头,这才退下。
房中仅余二人时,白韫纯依旧没有回头,只是答了周洄方才的问题,“不好看。”
周洄无奈的走到她身旁,她姿态慵懒,炭火在一旁,窗子也完全敞开着。
“怎么不高兴?”
他牵起她随意垂在身边的手,也凉的很,他便捧在掌心为她来回搓了搓,问道:“窗户关上吧,你的手也很凉。”
白韫纯这才把视线挪到周洄脸上。
每每二人视线相对时,他心中总是感叹。
一个人为何能二三十年不变容貌。
他如今年纪,能拥有如此体魄,亦脱不开日日抽出时间来与人练一番拳脚,也享用着精细的药膳调理。
但终究逃不开年月所留下的条条痕迹。
可这年月偏偏放过了白韫纯般,她总是慵懒,不爱动弹,吃食也挑嘴的厉害……但这张脸,一如初见。
“招摇很不好吗?”周洄又问。
白韫纯将视线从他面上移开,不高兴道:“她叫朝瑶。”
周洄对朝瑶毫无心思,若是寻常妃嫔都远不止于如此,只因为白韫纯常常戴着一张朝瑶的脸,他便看朝瑶别扭的很。
甚至因为这人是朝瑶不是白韫纯而时常对她甩脸子。
把对白韫纯的火气,加盖在朝瑶身上。
白韫纯为朝瑶也做了一张面具,安上宫女招摇的名字,能与贵妃撞音的荣誉,是无声抬高她的身份,以便她在宫中时,朝瑶也能顶着招摇的脸在栖梧宫自由行动。
周洄便总称她招摇,因为在世人眼中,朝瑶是纯贵妃,而此朝瑶又非彼朝瑶。
世人也不懂,为何立了一纯字。
这其中缘由,也只有这三人懂得罢了。
周洄见白韫纯情绪不佳,自是明白朝瑶这身体,怕是命不久矣。
但他与白韫纯所思所想却完全不一样,白韫纯忧心换药方试试,周洄忧心得提前寻一身型无差之人训练起来了。
“好,朝瑶。跟我说说,今日出宫做什么去了?”
周洄在白韫纯跟前,鲜少自称朕。
他还是将窗户关了半扇,坐在她腿边继续为人暖着另一只手。
“周洄,我们约定过你不会过问我的行踪。”
周洄纠正道:“是不会过多过问你的行踪,才回来没几天便又走了,我怕你一走又是许久。”
白韫纯:“这不是当天便回来了,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派人跟着我……”
“纯儿……”周洄打断她又准备放的狠话,她以往常道若被他囚禁宫中,便会自寻短见。
他如果没准备好得到一个郁郁寡欢的死人,便得放她自如。
这自如的前提下,还是不能跟,若跟,她便消失,她这人说到做到,按年来消失的时日亦不是没有过。
他缓了一息,又问道:“韫纯,你不会背叛我的?”
白韫纯伸手抚上他的脸,笑道:“不会,你知道我只是无法拘束于这深宫,如果我是那样,也不是你喜欢的白韫纯了。”
周洄:“那为何,依旧不愿为后?”
皇后身死,他便开始着手于此,要给白韫纯最风光无限的封后仪式。
但白韫纯不愿。
“说到此事,这凤印你抓紧拿走,朝瑶的身体已不能再操劳这些。”
周洄坚持的问:“为何不愿为后,就算不为你自己,你也要为……”
“周洄!”
第367章 赐教
白韫纯厉声喊他,连手也抽了回来。
“我不止一次与你说过,提也别提!”
这是她的逆鳞。
周洄这一生,在白韫纯出现前,从未觉得有人能以情爱拿捏住他。
而如今敢与他如此说话的,也仅有眼前这一人罢了。
他是个什么样的人,逢场作戏,杀人如麻,心思深重,冷心冷肺。
只要于他有利,他可游离在各种红帐之中。
在党争里,王妃,太子妃,皇后,都是因利而选罢了。
可偏偏白韫纯是个例外。
周洄甚至寻人为自己检查过,是否被下了药,种了情蛊此类。
不然喜欢、挚爱一个女子,这种感情为何会出现在他身上?
“好,不提。”
他换了个话题道:“等我年纪再大些时看你这张脸,真要生出些罪恶来。”
白韫纯也收了脾气,笑道:“皇上后宫佳丽三千,十五六的又不少。”
周洄自也不是个吃素的,他会宠幸旁人,但自她之后从未有人能留宿。
他捏了捏白韫纯的脸,“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人呢?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神仙。朕问过钦天监,此等长生不老之法压根不存在。”
相识二三十载,又有多少个日夜同床共枕,这张脸早已刻在他心上。
绝不会是一张人皮面具。
“不是不死,也不是不老,慢一些罢了。”白韫纯答道。
这话题他们聊过多次,起初周洄只以为女子擅保养之道,难以看出岁月蹉跎。
二十六年前她初入宫时,朝瑶还显得更加稚嫩些。
如今白韫纯以本身面目待他,说句夸张些的,两人能分出辈分来。
瞒不住了,白韫纯才道自己确实年老速度缓慢,至于为何,她亦不知。
这话骗鬼都不信,何况周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