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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乱江湖(48)

杜铮答:“弟弟担心宫主睡醒饥饿,叫我提前送些吃食。”

容落云问:“他在哪里?”

杜铮说:“他在邈苍台操练弟子,晌午才休息。”

容落云点点头,待对方转身欲走,他犹豫片刻喊了句“等等”。“那个……”嘴唇张张合合,磨蹭极了,“杜铮大哥,你怎的还没成家?”

他昨夜和人家弟弟举案齐眉,今晨便关心人家哥哥终身大事。

杜铮一愣:“……我在濯沙岛有一心上人,奈何有缘无分。”

容落云又问:“那杜仲呢?”拐弯抹角问到正题,心中还有点忐忑。杜铮想了想,回答:“弟弟更可惜,他差点就娶亲了。”

什么!容落云一掌拍在柱上,震得梁上喜鹊鸣叫离巢。杜铮说罢觉得不妥,说多错多,于是草草结束:“我都记不清了,只记得那姑娘叫抱月。”

抱月,落云……偏生喜欢天上的景儿!

容落云在廊下踱步,踱得鞋底都烫了,终究没有忍住,离开别苑去了邈苍台。莲池边碰上刁玉良,他没理,藏金阁遇到陆准,他也没理。

邈苍台操练正酣,霍临风抱剑喊号,英武不凡的背后却别着一把纨扇。

众弟子暗笑,胆子大的问:“杜仲师兄,你是不是有心上人啦?”

霍临风心情好,大方地“嗯”了一声。弟子见状格外兴奋,七嘴八舌追问:“杜仲师兄,看上哪一家的姑娘了?那姑娘俏不俏?”

正赶上容落云停步,恰好听一耳朵,心上人?姑娘?

他登上两阶:“操练时说说笑笑,像什么样子!”穿梭队伍中,盯着前头抱剑望他的那位,“分组列阵,一攻一守,输的队伍不准吃饭!”

众人噤若寒蝉,不知宫主因何恼怒。容落云行至前方,对霍临风勾了勾手,而后迈入沉璧殿中。

霍临风跟进去,亲昵地说:“打算结束去找你,你倒先来找我了。”

容落云后背对人,单刀直入:“你在濯沙岛有相好吗?”

霍临风一怔,随即猜测杜铮嚼了舌头,恨不得虐仆。“没有。”先哄这位要紧,“一直潜心练功……宫主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。”

容落云脸一红,质问的底气削弱一半:“那抱月是谁?”

编罢,除了编也无法。霍临风道:“抱月是伺候师父的丫头,师父想把她许给我,我拒绝了。”他走近,戳戳容落云的后肩,“我不喜她。”

容落云陡然放松,另一半底气也散了。

戳还不够,抬手摸摸容落云的后脑勺,霍临风问:“宫主专门来质问我的?”再捏捏容落云的耳软骨,“表明心迹不足十二个时辰,宫主便疑我了?”

形势调转,霍临风将对方掰过来。

容落云推脱:“是你哥哥未说清……”他凑近些,意图牵霍临风的手,霍临风却躲开背住。正无措时,霍临风又把手伸来,握着扇子冲他猛地一扇。

凉风扑面,为何脸更热了。

那扇子也扑来,轻轻贴在他脸上。

霍临风说:“纨扇总算等到心上人了。”

容落云接住,心里头煮水冒泡。这姑娘家的物件儿如何用呢,在屋里扇,还是裹一层布再扇?只夏天扇,可他四季都不想撒手怎么办?

“——宫主!”

一声呼喊乍起,数名弟子冲进来:“宫主,宫门被人破开了!”

容落云和霍临风俱是一惊,立刻奔出殿中,并肩朝宫门飞身而去。众弟子跟随,全部杀到长街迎战。

百步外停下,只见宫门大敞,长街中央立着一人。

黑袍鹤发,皱纹掩不住风姿,令人瞠目的是,对方周身散出极强的内力,以至于四方落叶形成漩涡,鸟雀靠近便折翼坠落。

众不敌寡,恐怕在劫难逃。

谁料,容落云一股脑冲了过去。

似乳燕投林,恰孩童归家,他欢欣至极地喊道:“——师父!”

段沉璧洪声一笑,张开了双臂。

作者有话要说:小容心情日记4:夏,晴。老三回来了,师父出关了,杜仲表白了,爱情睡醒了!!!

第35章

师徒结结实实地拥抱片刻, 六年未见, 师父巍巍老矣,小徒则长大成人。容落云情切, 小儿缠父般挽着段沉璧, 声儿都发颤。

段沉璧抚他脑袋:“我徒好威风, 率这般多弟子。”

容落云说:“师父莫笑我。”他挽着对方朝里走,百步距离说不尽六年琐碎, 于是说些欢喜话, “师父,我惦记你呢, 你闭关时想我吗?”

这话不可洪声, 段沉璧低语:“自然是想, 你休要撒娇。”

容落云问:“那想我多些,还是想大哥多些?”

段沉璧冷哼一声:“咱们倒数五下,他若还不来迎我,便将他逐出师门。”说罢抬手, 那只手掌大得出奇, 骨节凸出, 皮肤粗粝得看不出掌纹。

数到三时,段怀恪姗姗来迟,向来沉着的面容掩饰不住激动。“父亲。”未及身前便郑重叫道,襟袍摆荡,停下后施大礼唤一声“爹”。

“起来罢。”段沉璧探手。段怀恪握住,傍在他身侧。两位爱徒分置左右, 他心满意足,囫囵地扫一眼其余面孔。

他不禁凝视一人,身姿窥基干力量,气度辨家境,容貌便要看女娲娘娘是否垂怜。此人种种皆为出挑,还有一股江湖人不具的少爷劲儿。

段沉璧问:“那位小兄弟是?”

容落云答:“是大弟子杜仲,颇有才能。”

霍临风抱拳:“在下杜仲,见过段大侠。”抬眸,不卑不亢地与段沉璧对视。

这些上年岁的人里,他爹威不可侵,陈若吟奸猾,沈问道儒雅,之前见的秦洵则是轻佻邪佞。此刻一观段沉璧,只觉凡胎萦绕仙风,肉体暗藏道骨,而举手投足间又流露一份坦荡。

相视过后,段沉璧未置一词。

师徒三人朝沉璧殿走去,偌大的殿堂套院,这下终于有人坐镇。

众弟子跟随,返回邈苍台继续操练,重新列阵,霍临风停在阶下纵观全局。哪个慢了,哪个差错,他揪出来便要狠狠责罚。

“第九式,离心夺刃!”他沉声喊号,“二十三式,聚气由缰!”

段沉璧正欲迈入殿中,闻声倏地回眸。他眼中寒潭荡波,唰地向霍临风泼去。第九式,二十三式,喊号仍在继续,第四式,一十五式……

见他不动,容落云问:“师父,何事有疑?”

段沉璧收回目光摇摇头,迈进了殿中。殿门一关,操练声隔绝在外,殿内燃香煮水十分宁神。甫一落座,他拾起桌上的纨扇,双面刺绣好别致。

段沉璧问:“谁的相好的?”

容落云暗道糟糕,小声回答:“我的。”夺下握着,扇扇难为情的热汗,还此地无银地解释,“绣白果了,我喜欢的……”

没人管他是否喜欢,段怀恪敬茶,段沉璧问话,人家父子俩早已聊起旁的。他好尴尬,将纨扇别在腰后,巴巴凑过去请求加入。

经年分离,师徒总算团聚,蝇头小事都要聊上半天。

晌午,容落云照顾段沉璧歇下,这才从沉璧殿离开。操练个把时辰,弟子们一窝蜂去用饭,只剩霍临风立在邈苍台上。

此台空旷时风大,吹得人衣角摆动。

霍临风的箭袖中飘出一截银灰色,是那条纱带系在腕上。容落云望见他,正儿八经地问:“大弟子怎还未走?”

他配合道:“属下有事禀报。”走近些,趁此刻无人,隔着衣衫捋了把对方的脊背,“伙房烹了羊肉汤,鱼面,宫主可满意?”

容落云说:“不满意,听着都热。”

一言一语走到千机堂,话多方嫌路短,霍临风陪着继续朝前。途经莲池,他欲解暑意,索性登上小舟。容落云立在岸边踌躇,那小舟探手便可触水,他害怕。

霍临风递手:“我在也怕?”

容落云心想,上回落水不就是因为你吗?如此想着,手却不由自主地搭去,被紧握住,又被一把拽上了轻舟。摇摇晃晃,他鹌鹑似的蹲成一团,还哭丧着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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