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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阳县主(65)

元瑾有了这般举动,才叫薛元珍心中一松,知道薛元瑾这是彻底把两人看做了一体,也笑着举杯祝了徐婉。

徐婉接了梅子酒喝下,亦是唇边泛着笑意,看来是觉得此事大有可能的。

元瑾却眸色清冷,看着徐婉。

眼看他高楼起,眼看他楼塌了。

当初萧家,何尝不是在权势中忘记了这点。徐家如今的富贵更是极为虚浮,不过是靠着徐贵妃和皇帝有好日子过罢了。倘若一朝得意忘形,那么坍塌便是迟早的事了。

酒过三巡,吃饭的人渐渐散了,元瑾和元珍则离了席。方才的两杯梅子酒还是喝得有些上头了,二人想去外头吹吹风醒酒。

两人走到了亭台水榭,薛元珍才看向元瑾,低声问:“妹妹觉得,我该作何打算?”

元瑾则看着眼前景色,告诉薛元珍:“魏永侯爷不久便会回了。到时候自然会有机缘出现,我也会帮姐姐的,姐姐不必操心。”

薛元珍才笑了笑:“此事若成,我亦不会忘了你的好。”

她隐隐觉得,薛元瑾现在的态度,和之前有些不一样。之前她分明是被动的,但如今,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分明起来。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,但只需知道,这是好事就行了。

元瑾却凝望着外面,水榭之外是一片荷池。

不觉到京城已有两月了,来时还是绿荷遍池,如今已是荷叶凋萎,莲蓬支棱的萧瑟情景。

今天的天色本来就十分阴沉,不过一会儿,竟然下起了细密的雨丝,将整个荷池都笼罩在了雨中。

两个人便也走不了了,只能留在亭子里看雨。

元珍心里藏着对未来的忧虑,原来到了京城,也不如她想的那般好过。只是已经走到了这步,便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。眼下看着这秋雨绵绵的景色,她有感而发,轻轻道:“秋阴不散霜飞晚,留得枯荷听雨声,倒真是此情此景了。”她转过头,看向元瑾,“我最爱之花便是莲了,可此节莲已凋萎,不知妹妹爱什么花?”

元瑾知道薛元珍不过是她跟她说说话。她看着浩瀚无垠的雨幕,眼中自然带着几分凛冽。淡淡地道:“若说爱什么花。唯一句,我花开后百花杀,只有这个了。”

两人都未曾留心,却是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而略带磁性的声音。

“我花开后百花杀?”

两人俱是一惊,立刻回头看。却见是大批的侍卫将湖边围住。而定国公、老夫人等人正站在一个青年身边,似乎也是到亭子里来躲雨的。

那青年正看着她们,竟然是朱询!

薛元珍没想太子殿下竟听到了她们说话,一时愣住,直到定国公轻咳了一声,她才连忙同薛元瑾一起跪下来。

而元瑾其实在看到朱询的瞬间,心里一沉。

朱询怎么会突然出现。而且还听到了方才她和元珍说话!

他为什么会接她的话?

如果说裴子清对她的言行只是熟悉,那朱询对她的一切就是了如指掌了。大至言行思维,小至习惯爱好,他无不知道得清清楚楚。她是喜欢菊,之前是因她不闻花香,而菊却无香,并且慈宁宫因此种了许多菊,甚至朱询还亲自,搜罗过许多珍贵罕见的品种送她。他怎么会不清楚呢?

他突然插话,恐怕就是听到了这首诗的缘故,否则堂堂太子殿下,何以突然和两个小姑娘搭话!

元瑾也知道,之前裴子清对她异常感兴趣,还不是觉得她似曾相识的缘故。一个人的容貌能改变,但言行举止岂是能轻易改变的。只要是熟悉她的人,多和她接触,就算不知道她是谁,也会有极其强烈的熟悉感。

但她决不能让朱询察觉到什么!

电光火石之间,元瑾就下定了决心。

她立刻开口道:“殿下恕罪,我等二人只是在此避雨,不想饶了殿下的清净!”她的语气有些怯弱,似乎神情也有些慌张。

元瑾的异常,让老夫人轻轻皱眉。

元瑾一向面对谁都是端重大气,怎的突然就表现得如此慌张,难道是一时看到太子殿下,太过惧怕了?

而朱询被众人簇拥,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,元瑾如今容貌越发出众惹眼,宛如一支雪莲张开了花苞,一下子便夺去了旁人的注意力。但他出言却不是因她容貌的缘故,而是听到这诗便想起了姑姑。

但此女语带慌张,神情怯弱,又有哪点像姑姑沉稳机敏的样子?

朱询皱了皱眉,便不再感兴趣,只是淡淡道:“起来吧,本宫亦是到此处避雨,未曾怪你。”

元瑾才千恩万谢地站了起来。

而朱询已经失去了垂问的兴趣,独立于天地浩然之间,凝望着雨雾重重,神情凝肃,身侧侍卫林立,不知在想什么。

薛元瑾漠然地站在一旁,不再出声。

这却是她的故意为之,她实在是太过了解朱询了。

既表现得丝毫不像自己,他自然不会再留意了。他不留意,自己才能好好隐藏着,慢慢壮大。

夜色泛起,定国公府的宾客散尽,太子殿下也已经起轿回宫了。

除了闻玉早回了前院歇息,定国公府众人都在正堂坐着。

薛让神色有些忧虑。老夫人也是一改方才的笑语晏晏,似乎在思索什么。

元瑾一看便觉得不好,开宴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,怎两人突然这般神色,难道是因为朱询的缘故?无事不登三宝殿,他这次来定国公府,肯定不是参加宴席这般简单!

“祖母,究竟发生何事了?”元瑾问道。

老夫人勉强地笑了笑,心想这样的事,让两个女孩家知道做什么,便道:“也没什么事。”

但旁边薛让却看了眼元瑾,想到了她和靖王殿下的关系。

“其实是你弟弟的事。”他道。

老夫人有些惊讶,薛让一向不喜欢女子插手官场之事,怎的突然会告诉元瑾这个?

“你弟弟被选入金吾卫做总旗。”薛让叹了口气,继续道:“我原以为不过是个虚差,方才太子殿下来亲自告知,才知道闻玉是真的要进入金吾卫,立刻就要上任了。”

薛元珍听了却有些不解:“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?”

薛让摇头:“并非如此,闻玉才将将过了十四岁,年岁太小了。这时候就进入金吾卫任职,对他毫无益处,恐怕还会招致旁人的不满和暗中的排挤。再者金吾卫是紫禁城防卫力量,闻玉毫不熟悉金吾卫和紫禁城,若是出了什么差池,难免会被皇帝责罚,累及他自身!更何况……”薛让说到这里顿了顿,还是继续道,“日后若是政局有变,闻玉便成了太子手上的一枚棋子,恐怕是对我们定国公府不利!”

元瑾听到这里,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
靖王回京,插手了世子一事,朱询便直接给了闻玉封位。但他也没这么轻易认下,给闻玉这个职位,实则是将闻玉置于火坑。他对定国公府的态度其实很微妙,并不全是打压之意,反而有引诱定国公府投诚之意。倘若定国公府投诚于他,薛闻玉在金吾卫中自然能步步擢升。但是定国公若不投诚,那便很难说了。

他这步棋走得着实妙!

“那该如何是好?”

薛元珍也听懂了薛让的意思,有些齿寒。

今时不同往日,她现在跟薛元瑾是在同一条船上,自然也关心薛闻玉之事了。

薛让就叹说:“事已至此,抗旨不遵是不行了。也只能现在开始培养闻玉,倘若他当真能锻炼出来,也是好事一桩。我打算再给他找两个老师,教导他军事和防御。”

如今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
元瑾听了薛让的话后想了许久,才说:“闻玉虽然如今有徐先生,不过徐先生多攻书籍学识,的确应该再找个人教导他。”

元瑾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陈慎。她见识过陈慎身手,亦知道他行军布阵有多厉害。倘若能请他来做闻玉的老师,日后闻玉成了定国公,他必是闻玉最为重用之人,也不算是辱没了他的才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