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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阳县主(71)

国子监祭酒虽然只是四品,但其掌大学之法和科举考试,实权极大,且在读书人之中声望颇高,日后很可能擢升六部侍郎,他们家的嫡次子据说敏而好学,颇有才华,自然是一门好亲事。

就方才来看,这门亲事是肯定不会成的。像宋家这样的书香门第,比别的家族更在意姑娘正统的出身和女德。元瑾虽然如今是定国公府小姐,毕竟只是收养,本身只是太原小门户所出,身份不够高。

宋夫人方才的表现,明显的就是没有瞧上她。

自然,元瑾也并未想这时候,跟什么国子监祭酒家的公子成亲。

崔氏却有些惋惜:“你方才说都精通,日后再突击练习不就得了吗。这样一门好亲事……”

元瑾淡淡道:“我还没及笄,您何必着急这个。”

崔氏听了却不同意她的观点:“你以为你还小么!人家一般十四、五岁就定亲了,拖到十七再不定亲的,就会被旁人指指点点,说你有问题了。”崔氏又想了想,脑子一活,“或者,薛元珍那桩魏永侯爷的婚事,你也不是不可以争取……”

元瑾看了她一眼,警告道:“绝对不行,您可千万别动什么歪脑筋。”

崔氏成天究竟在想什么!

崔氏却觉得可惜:“魏永侯爷可又比这国子监祭酒更富贵,那可是侯夫人的位子……”

元瑾就吃着菜不理崔氏了。

崔氏向来便是对这种事火急火燎的,生怕她嫁不出去了一般。方才人家老夫人看宋夫人的神态,都知道宋夫人已经无意。便提都不提了,她却还在说个不停。

这种事情不成就点到为止,也绝不会说明,免得伤了姑娘家的脸面。大家能心领神会就行。

虽然是如此说,但是遇到这样的事,总是让人有些心烦。

元瑾现在还并不想嫁人。只是她的确快要及笄了,女孩儿过了十六,最多十七,再不定亲就要被人说闲话了。所以她仍然是需要定亲的。

不过即便是定亲,元瑾也要选个自己喜欢的,她并不想嫁侯爷或者书香门第嫡子,只想嫁个普通人。并非元瑾不喜欢富贵权势,而是上辈子受够了身边之人的尔虞我诈,只希望能简单的同一个普通人白头偕老,岁月静好,而他永远不会背叛她。

元瑾想到这里,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陈先生的身影。端然而坐,宁静平和。摊开手,任她将玉佩拿走的样子。他的神情有些纵容,又似乎还有一丝宠溺。

可能,大概就是这样的吧……

她摇了摇头,暂时把这种想法赶出思绪。怎么会突然想到了他!

吃了午膳,元珍却带着宋三小姐走过来,邀请元瑾一起出去玩。

元珍笑着说:“……咱们正堂外有个泉眼,冬天都冒着泉水。宋三小姐想过去看看,妹妹同我们一起去吧。”

宋三小姐的眼睛亮亮的:“元瑾姐姐一起去吧!”

元瑾方才已经知道了,这位宋三小姐名唤宋思玉。这名字倒是巧了,和闻玉极有缘。

正堂是男眷们吃饭的地方。

想想刚才宋思玉的表现,不难猜出她的真正心思,恐怕是想去看看闻玉的。

盛情难却,元瑾便也答应了。看到宋三小姐似乎立刻就要往外走,元瑾就笑着道:“这样寒冬,去水边可是极冷的。三小姐抱了手炉,披了斗篷,咱们再去吧。”

宋思玉方才一心想着去正堂,根本没注意到。经元瑾一提醒,才发现自己竟连手炉都没有抱,甚至披风都没披。才跑回去抱了手炉。红着脸对元瑾说:“多谢姐姐了。”

因方才的事,一路上,宋思玉就很热情地和元瑾交谈:“……姐姐是世子爷的亲姐姐?”

元瑾点头,宋思玉就眨了眨眼睛,对她更亲热了:“我方才听说,姐姐似乎要和我家二哥说亲?说来我家二哥只比姐姐大两岁,倒是十分合适。姐姐花容月貌,二哥见了一定喜欢!不如改日我叫他过来……”

宋思玉想的是,元瑾若是和她哥哥成了姻亲,来往不就是更密切了么。她自然也能多见见那个美少年了。

宋思玉的婆子听她这么说,有些着急,立刻低声提醒她:“小姐,这婚配的话可不能乱说!”

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,因此极其宠爱,所以宋思玉的性子才活泼开朗。

但方才便能看出,夫人都已经对这门亲事无意了,三小姐怎能说这样的话!惹得人家定国公府二小姐误会了怎么办。

元瑾听了就笑笑,宋思玉这小姑娘便是简简单单,直来直往,这心思也是昭然若揭。

她不过是听闻元瑾是闻玉的姐姐,所以想亲近元瑾些,便是亲哥哥都能拿来用用。

不过人家宋夫人并没有看上她。宋思玉恐怕是要白费力气了。

众人走了约半刻钟,前面便到了正堂的泉眼外,外面有几株高大的苍柏掩映着,还布置了假山鱼池,石桌石凳,这里果然极冷。连薛元珍都紧了紧斗篷。

只是这泉眼所在的地方,其实离正堂还有些远的。

“妹妹快过来看吧!”薛元珍道,“泉眼里还养了一些锦鲤,我叫丫头去拿些鱼食来,你喂着玩。”

薛元珍自然要对宋思玉好,她哥哥可是要考科举的。而宋思玉的父亲,正是国子监祭酒,这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条件,她要好生利用。

只是宋思玉心思根本不在泉眼和鱼上面,所以随意地扫了一眼那鱼塘,就笑着跟薛元珍说:“这里倒是的确冷,我看前面那腊梅也开得好,不如我们还是去看花吧。”

那株腊梅正种在正堂外。

薛元珍犹豫了片刻,就满口答应了。

元瑾则有些走累了,便让她们二人去,她在这里等着,喂喂鱼玩好了,花又有什么好看的。

一会儿丫头拿了鱼食过来,元瑾就掰碎了洒在水池里,看到一条条的红色锦鲤聚过来,争相抢食。

元瑾喜欢养动物,她之前在慈宁宫,养了一条京巴狗,一对珍珠鸟,一只小凤头鹦鹉,和一池子的鱼。个个都被她养得体肥圆滚,油光水滑。

她正洒下一把鱼食,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:“你在喂鱼?”

元瑾突然回头,便看到裴子清站在身后,正看着她。

今天定国公就要去京卫上任了,他是定国公的好友,自然是来给定国公践行的。

只不过,他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?

“裴大人怎么没在里头喝酒,反倒到这里来了?”元瑾回过头,又撒了一把鱼食进池子里。

“里头烧的地龙闷热,我出来略透气罢了。”裴子清也走过来坐下看她喂鱼。

她喂鱼很细致,掐一点鱼食,仔细地揉碎了,再均匀地洒在水面上。这样的动作又似曾相识。

裴子清有些出神。

太液池里养着很多锦鲤,丹阳时常身子靠着栏杆喂鱼,身上遍地金的裙子散落在长凳上,她一边和他交谈。一边雪白的手腕伸出去,那时候手肘上镂雕西番莲的金镯子滑落下来,映照着水面余晖,和她白皙中略带冷淡的面容。宛如一幅嵌刻在金碧辉煌宫中,浓墨重彩的美人画。

她喂鱼很细致,仿佛生怕噎着了它们,细细地揉碎了再撒下去。

他因此眼睛微眯,道:“我觉得你像一个人。”

元瑾心中突然咯噔一声,回过头看他。

却见他沉默地盯着水面很久,不说话。手里还拿着一小块的鱼食,揉来揉去。

这货怎么了,喝多了?

元瑾问:“裴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“随口说说罢了。”裴子清也将手里的鱼食撒在池子里,继续问她,“你在这里喂鱼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,可是发生什么事了?”

他果然是喝多了……神志不清。

元瑾就说:“我在这里喂鱼,自然是怡然自得了,哪里烦闷?”

裴子清正想继续说,却听到外面传来丫头的交谈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