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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阳县主(9)

元瑾有些不敢置信,再仔细看,的确是他们昨晚下的那盘棋!

她在棋艺方面天分超群,这还是不会记错的!元瑾看了闻玉一眼,再次将棋局再次打乱,对闻玉说:“你再摆一次我看看。”

薛闻玉大概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棋局打乱。但还是一子子将它们摆回原位。

他当真记得昨晚的棋局!

薛闻玉,常人眼中的一个痴傻人,竟然有过目不忘之能!

元瑾久久地不能说话,她重新而郑重地打量她这个弟弟。他虽然长得非常好看,却很没有存在感。因为他几乎就不怎么说话,由于长期的孤僻和木讷,跟人接触也显得有些不正常。

他皱了皱眉,可能是等得太久了,把白子放到她的手里:“下棋。”

元瑾深吸了口气,决定先同他一起下棋。

她昨天教了薛闻玉怎么下棋,他今天便能照着她说的路子,一步步地随她下。虽然跟她比还有很大不足,但却是天赋异禀,竟能接得住她的棋了,而且还能反堵她的棋。

元瑾终于是确定了,这个弟弟不仅能过目不忘,恐怕还聪明过常人数倍!就是她当年教朱询下棋,他也没有闻玉这样的天分。

这让她内心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!

这是一个绝对荒谬的想法,恐怕若是旁人听了,都要笑她是疯了。

这次定国公府选继子,她能不能……让闻玉去试试?

薛锦玉的资质是肯定不能入定国公府的眼了,别说定国公府,薛老太太这关都过不了。但是闻玉却未必。他有如此的天分,难说不会有机会!

她看着薛闻玉,虽然他仍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,寡言少语。但她却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想法了。

薛老太太其实并非一个重嫡轻庶的人,实际上她日常还是很照顾庶房的。何况这次不光是只有她们薛家一家人去选,倘若是为了增大入选的可能性,薛老太太是绝不会拒绝带上薛闻玉的。这点她还是对薛老太太有了解的。

既然这样的话,没什么是不可以的!

元瑾心中念头百转,最后才定下了思量,问他:“闻玉,如果姐姐交给你一件事,你愿不愿意去做?”

薛闻玉却没有反应,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,静静地继续下他的棋。

元瑾等了很久,都没有听到他的回答。

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了。薛闻玉就算智力超群又能如何,他连基本的与人交流都做不到,难道还能去争夺定国公之位吗!

但正当她想让下人带闻玉去休息的时候,他却看着棋局,突然开口说话了。

“想我做什么事。”

他说话竟然很正常。

元瑾这才知道,原来薛闻玉是能理解别人的意思的,他只是从来不表露罢了。也许是周围的人的反应,他也从来不需要。

元瑾也并没有把他当孩子,而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,颇为郑重地跟他说:“一件非常重要的事,这件事未必会很好玩,甚至可能会有些危险。但它会让你会得到权势地位,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。而姐姐会保护你去做这件事。”

他嘴角微微一扯。

“若是帮你,有什么好处?”他继续问。

他是在问她要好处?元瑾头一次把这个弟弟当成正常人,知道他其实是能流利完成对话的,并且思维是很清晰的。元瑾问他:“权势地位还不够的话,那你想要什么好处?”

闻玉轻轻问道:“你刚才说,会保护我?”

元瑾道:“这是自然的,否则你一个孩子岂不是太危险。”

他想了想,放下了棋子说:“我答应了。”

这盘棋其实已经下完,元瑾赢了。

“闻玉!”元瑾见他似乎要走,又叫住了他,她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他。见闻玉停止了,她才开口道,“你其实也并不像旁人说的那样神志不清,为何平日从不表示?”

薛闻玉却是沉默了很久,但并没有回答她。

“如果你要和姐姐一起去做这件事,你就不能这样继续下去。”元瑾告诉他。

他听到这里才说:“……知道了。”

等闻玉的身影离开之后,元瑾沉默了片刻,其实她也应该知道是为什么。对于薛闻玉来说,无论是周围的人还是事,也许他都觉得……没有应对的必要了。因为这周围从来没有一个人与他相关,也从没有一个人,对他有过期许。

他在薛家活了十多年,却只像个影子,从来没有人真正的注意到他。

他应该,就是这样的心境吧。

第8章

薛元瑾一大早到了外院薛闻玉的住处。

既然打算了扶持他去试试能不能选上,她自然也得对闻玉有更多了解才是。

她到的时候闻玉已经起来了,正伏在案前,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乱画。窗外植了一丛湘妃竹,明亮的阳光透过竹叶,宛如揉碎了一般落在桌上上,照出斑驳的影子。他的手指白得有些透明了。

这孩子看着身体就不大康健。

元瑾在他旁边坐下来,柔声问道:“闻玉,你这画的是什么呀?”

薛闻玉又不答,看来昨晚说那么多话的确是个奇迹。

元瑾牵着他的手,将他带到了桌边坐下:“我听说你曾跟着家里几位兄长读书,那可认得字?”

他却仍然盯着桌上的水迹,仿佛很想回去接着画。

元瑾却语气柔和而坚定地继续问:“家里的人可都认得全?知不知道祖母、大伯母这些人?”

闻玉仿若未闻。

见他这般,元瑾轻叹一声,只得问他:“我是谁?”

薛闻玉的眼睫毛动了动,终于轻声说。

“姐姐。”

好,不管他是不是知道这些人,总还算是认可她这个姐姐。

“昨天我们商议的事你可记得?那是什么?”元瑾问他。

薛闻玉道:“要帮你做一件事。”

见他还记得,元瑾把薛闻玉放回去,让他继续画他的。把伺候薛闻玉的宋嬷嬷叫过来问话。“我一向知道闻玉心智与常人不同,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。您既是从小带大他的,想必他有什么情况您也清楚,跟我仔细讲讲吧。”

宋嬷嬷是当初崔氏为了照顾闻玉,从厨房提起来的一个嬷嬷。人倒也朴实,照顾薛闻玉这么多年,虽说不是无微不至,总也没让他受过苦就是了。

虽然不知道四小姐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了闻玉,但宋嬷嬷还是仔细地和她讲了起来。

“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症,但四少爷打小就显得有些不正常。时常自己坐在桌前用水画画,一画就是一两个时辰。若是被人打扰,四少爷还会不高兴,甚至会发脾气。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调皮爱玩。”

“五岁之后,老爷就把四少爷送进家中的书房读书。但四少爷从不听先生的话,不答问题。因为行事太古怪,还受过其他几位少爷的欺负。故八岁起也不去书房了,便这样养着。”

元瑾听到这里眉头一皱,像这样的情况,她是知道一个人的。

前朝有位皇帝爱做木匠活,平日不理朝政,也不喜欢与人交流。但这位皇帝实则记性异常好,能巨细无遗地说出哪天他身边的太监跟他说了什么话,甚至还能完整背出他几个月前看到的一本折子。所以虽然这位皇帝从不上朝,却也能将国事料理得妥当。

闻玉……是不是也是类似的病症?

可能他还要病得严重些,毕竟在他长大的过程中,从没有人来引导照顾他。外界还总是嘲笑、欺负他,只会越病越严重。

“那他还有没有别的异常?”

宋嬷嬷想了想,“倒还真有,四少爷其实记性异常好,甚至也很聪明。太太有时候对管家的帐子,四少爷在旁看一眼,就知道对不对。还能一条条地再背出来。可惜了四少爷这个性子,否则还真是个天才。”

宋嬷嬷又叹息:“可这又能如何,四少爷这病,就算是真的科考进了官场,恐怕也是举步维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