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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人记(625)

何子衿宽慰他道,“田大人如何说,你只管虚应承便是。还没到要紧时候,倘真到了二人撕破脸,能帮田巡抚的地方,倘是便宜,帮他一把也没什么。当初是余大人对咱们颇多照顾,又不是田大人与咱们照顾,也不必做他的马前卒。”

“可不是么。”阿念对于这种上官,也颇是无奈了。他探花出身,千里迢迢挑了这么个苦寒之地为官,可不是为了过来做炮灰的。

官场有官场的事体,不要说事两全了,一头都不好全的。田巡抚认为阿念不该把前番的拐子案交由知府衙门,可阿念即便交给知府衙门,柳知府还是听柳太太灌了一耳朵的女学很不成体统的话,柳太太道,“江同知江太太都是知礼的人,只是不晓得江太太为何一定要办这女学。弄得一群小姑娘家成日在外闲逛,引得诸多闲散子弟观看,很不成体统。”

柳知府现在正看阿念顺眼,听妻子这般说,还说,“以往你不挺喜欢江太太的么。”

“哎。以往是以往,自从府城办了这女学,我就时时为老爷担忧,不为别个,女学那是什么地方,都是清白女儿家,现在无事还好,倘得有事,必是有伤风化之大事。老爷毕竟是这一地父母,一旦有这样的事,便是大事大案,怎能不令人担忧呢。”柳太太不紧不慢的与丈夫诉起自己的担心来。

柳知府果然面色微肃,道,“你这话也在理,只是,这女学办已是办起来了,如今就读的多有官宦人家姑娘,没来由的,也不好就叫江太太停了这女学。可你之顾虑,也不能不理,不若你有空私下提点江太太一二,必在她严守女学门户方好。”

柳太太想一想,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。

故而,何子衿很得了柳太太这一委婉“提醒”,这些年,何子衿的性子也磨练出来了,听柳太太这私下之言,遂笑道,“太太的话,我都记得了。太太只管放心,我那女学,里头从来不进一个男人的。再干净不过的地方,我想着,太太娘家出身衍圣公大族,嫁入的又是国公家族,一向极有见识,还想着请太太有空到我们学里给孩子们讲一讲女诫女德,先时不好说,是怕我这面子小,太太不允呢。如今看来,是我想佐了,太太这般心胸,我早该请太太过去了,想来太太就看在那些女孩子的面子上,也不能驳我的。太太要是允了,明儿我亲自送帖子过来。”

柳太太还是很谦虚的,连忙道,“我学识甚浅,哪里敢讲女诫女德?”

“太太乃衍圣公之后,谁敢说你学识浅?就是太太这些年的眼界阅历,略讲一讲,也够女学里的学生们受用不尽的。”何子衿很是奉承了柳太太一回,又再三相邀,柳太太便含笑应了,她道,“只是还得容我在家想一想,给孩子们讲些什么。”

何子衿笑着轻施一礼,道,“太太一片慈心,我代我的那些女学生们谢谢太太了。”

柳太太身为知府太太,平日里恨不能压巡抚太太一头,哪里是个不愿意出风头的,很是准备了一回女学的演讲。

何子衿一向心思灵动,既请了柳太太,就时不时的请一请有见识或是交好的官家太太们,这些官家太太们,能到如今的地位,虽有妻以夫贵之因,但自己能出来交际应酬,也自有一套为人处事的法子。女孩子们年纪稍大的听一听,倘有灵慧之人,便能受益一二。就是懵懂如阿曦这样年纪小的,听一听长者讲自己的故事也没什么坏处。

而且,各太太皆有自己风格,说来也颇是有趣。

何子衿时常给女学邀请一些官太太们过来演讲,初时本是无心之举,只是这无心之举倒是令女学更兴旺了几分。尤其那些送姑娘到女学的商贾人家,深以为这一年二百两太值了。平日里她们想巴结一下官家太太们都不知要送多少礼拐多少弯,如今闺女都能在女学里与官太太们亲近一二,这等机缘,岂是轻易得的。所以说,一年不要说二百两,就是五百两,这些人也愿意出的。唯有先时挑拨的王太太,闻此事很是咬碎一口银牙。先时她闺女考女学被刷下来就不说了,就是柳太太这么个刻板人也不晓得如何被何子衿笼络了去,每念及此事,王太太就恨的一宿一宿的失眠。

何子衿完全不晓得自己不过是没收王家闺女入女学,就结下了王太太这样一个大仇人。倒是女学的名声日益响亮,连娘家都跟着受益,沈氏就与闺女道,“都有人说呢,你爹不愧是学政,教出的闺女都会办学。”

余幸亦道,“大姐姐如今名声真正响,都有人打听女学招生打听到咱家来的。”自从得了大姑姐给的玉符,余幸近来睡眠十分安稳,所以,也不吝于在大姑姐回娘家时说几句好声的奉承一下大姑姐的。

沈氏笑睨婆婆一眼,笑道,“可不是,还有人给你祖母送礼呢。”

何子衿眼睛一亮,笑眯眯地问何老娘,“不论送的啥,祖母可得分我一半。”

何老娘刚要给儿媳妇打眼色,不叫儿媳妇把这事儿说出来,哪里晓得儿媳妇嘴这般快,何老娘死不承认,“哪里是送礼呢,再没有的事。”一脸正气的与自家丫头道,“倘有人送礼,必得图些什么。你看,我可找你说项还是咋地,再没有的事,你娘逗你呢。这都信?真是占便宜占习惯了。”说着,很鄙视的瞧自家丫头片子一眼。

何子衿才不管何老娘这话,祖孙多年,她一瞧就知道何老娘这必是不知哪里占了便宜不想分与她罢了。何子衿唇角噙着一抹笑,笑岑岑道,“祖母休想哄我,现下我不知道则罢了,倘是叫我知道,必得与我对半分。”

“分个头啊分,没有的事儿!”何老娘死活不承认,嘴硬的很,她老人家与自家丫头片子斗智斗勇多年,经验丰富,连忙转移了话题,道,“对了,我听说,你三姐姐去北靖关了。”

“是啊,赢妹妹成亲得准备一批绣件,这些活计,她一人哪里做得过来,多是要交给绣庄的。咱们与赢妹妹相熟,这样的生意,与其便宜外人,何不叫三姐姐的绣庄来做。到底知根知底。”何子衿道,“我回来就与三姐姐说过了,三姐姐与阿文哥一道去的北靖关。”

何老娘道,“你是一片好心,只是,去北靖关的事,该叫阿琪去的好。”

何子衿明白祖母是担心三姑娘遇着何涵弄得两家都不自在,何子衿一笑,“祖母想的也太多了,多少年的事儿了,眼下各自嫁娶不说,三姐姐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,阿涵哥也是三个孩子的爹了。与其想到此事就别扭着,倒不若大大方方的相见,反是坦然。毕竟一个地方的人,以后还能不走动不成?”

何老娘想了想,道,“这也有些理。”又说,“他们俩,就是没缘分。好在,现在两家过得都好。”

沈氏笑道,“是啊,如今皆家业兴旺,日子都过得,少年时那些事,也该过去了。”

余幸也跟着凑趣,道,“三姐姐的绣庄接了江姑娘的生意,必会在北靖关扬名的,看来,没多少日子就要去北靖关开分店了。”

何老娘想到三姑娘日子过得好,心下很是欣慰,道,“这丫头,自小就是个会过日子的。”

沈氏笑道,“咱家的闺女,都会过日子。”

何老娘强忍着脸上得色,道,“要不说,女孩子就得跟着祖母长大,这才有本领。三丫头和咱们丫头,都是我手把手教的。”

婆媳多年,沈氏早已十分习惯婆婆的自吹自近擂了,何况,沈氏也是做祖母的年纪了,这些年来,虽对婆婆有些不大赞同的地方,可也明白,婆婆为人也颇有可取之处。沈氏笑道,“可不是么。当初叫三丫头跟着薛大家学针线,就是老太太的主意。”

“是啊,那会儿我还叫咱们丫头也去考呢,结果她手拙,没考上。”何老娘说来很有些遗憾,不过,瞧一眼自家丫头,何老娘亦是得意,“好在总有一样长处,这丫头手虽拙,念书上却是聪明。”不待人说,何老娘又与沈氏道,“那会儿也全靠我厚着脸皮同你姑妈说了叫咱丫头去她家附学的事,这才学了些文字,要不,如今哪儿有办女学的学问哩。”

沈氏笑眯眯地,“是啊,都赖老太太有成算。”

“可不是么,要都跟你似的存不住个事儿,咱家这日子还不晓得如何哩。”何老娘捏了块蜜糖糕,搁嘴里吃了,觉着自己对家族简直是劳苦功高啊。

大家说笑一回,余幸又说起丈夫春闱之事,道,“算着已到了张榜的日子,不晓得朝廷邸报何时能到呢。”

何老娘说到孙子前程,糕也不吃了,肃正了脸色道,“是啊,昨儿我又做了个梦,梦里模模糊糊的也没记住。明儿咱们再去庙时给阿冽烧回香,我料他这科问题不大的。”一面说着,一面拿眼看自家丫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