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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人记(631)

陆三太太还着人打听了一回女学的事,女学现在在北昌府是名气正盛之时,陆家仆从打听回来的也多是好话,只是,陆三太太听到一年要二百两束脩,便不禁望而却步了。

不过,两家还是渐渐的开始有所往来了。

何子衿与阿念都是好相处的,尤其阿念,特别能与陆老翰林说到一处去。陆老翰林善工笔花鸟图,学识自不必说,这是一位搞了一辈子学问的老先生,纵致仕时的官职不高,但满腹学识亦得人敬重。阿念自幼天资过人,探花出身,琴棋书画四样,唯棋书两样比较出众,画画他是不大懂的,不过,看还是极会看的。阿念不会丹青,主要是由于少年时期家境不大好所致,学画是一项大开销不说,碧水县也没太好的先生教这个。倒是阿晔,自幼受朝云祖父薰陶,朝云祖父那一手画工,都传给阿晔了。连阿晔写的那《降龙伏虎记》的话本子,里头的插画都是阿晔自己画的。

所以,陆老翰林见着阿晔,如见至宝,很乐意自家孙子与阿晔结交。

就是陆三老爷,虽年纪比阿念略大些,与阿念也说得来。很明显嘛,一个官场中人,一个本地士绅,大家都不是蠢的,能交好,自然要彼此交好。

相对于江家父子与陆老翰林的交情,何子衿偶尔也会带着阿曦去陆家串门子,阿曦就与陆家姑娘不大合得来了,主要是人家都是斯文人,阿曦自幼活泼,而且,她还是个大臭美,很不知低调。因着三姑娘是开绣坊的,三姑娘又没个闺女,自三姑娘开了绣坊,阿曦基本上没怎么在家做过衣裳,都是三姑娘令绣坊里的绣娘给她做的,三姑娘还特舍得,一件绣桃花的裙子,那桃花瓣儿里的花蕊都是用小水晶珠子缝进去的,阳光下闪闪发光,阿曦因为有开绣坊的姨妈,时常引导北昌府闺秀界风尚。当然,这种引导不是没有作用的,阿曦穿出新式的衣裙,学里的同窗就会打听,阿曦还是很会给姨妈的绣坊做广告的,如此,三姑娘绣坊客户增加不少。

所以,阿曦这种臭美的性子,其实不大与陆家诗书传家的家风对路。就如柳知府家的几位姑娘,也与阿曦不大说得一。好在,她近来上学,颇多长进,虽然不是淑女性子,装装样还是会的。但去了几次,她就不大爱往陆家去了。何况,阿曦也要上学,时间并不很多。

倒是陆家老太太、三太太都对江家龙凤胎、双胞胎很有兴趣,龙同胎如阿晔阿曦都大了,双胞胎却正是招人疼的时候,不知是不是双生子的原因,双胞胎说起话都是异口同声,偶尔何子衿带了双胞胎过去,非但陆家老太太、三太太喜欢,他家三位姑娘也都很喜欢。

陆老翰林回乡之事,没几天何家也知晓了,毕竟以往在翰林院做过同僚,沈氏也到陆家走动过几次,私下同闺女商议,“你看陆家大姑娘如何?”

何子衿道,“挺斯文的,我去陆家时,时常陪着说话。听说现在跟陆家三太太学着管家,女红什么的也不错,有一回我去了,赶上陆家大姑娘做汤水,还吃了她做的甜汤,可见厨艺也是通的。”

沈氏一合掌,道,“我瞧着那姑娘也好,你看,她与俊哥儿可般配?”

何子衿想了想,道,“倒也配得。虽陆三老爷无甚官职,听阿念说也是个懂礼之人,他家里内闱也算清明,陆家三房几个孩子都是嫡出。说来,我单是喜欢陆家这股书香气,俊哥儿以后也是要往科举路上走的,我爹也是翰林出身,要是做亲,说得上门当户对。”

“我也这般想。”沈氏顿觉闺女贴心。

何子衿道,“娘你也问问俊哥儿的意思,这亲事,还是得小两口性子相合才好。”

“我看他没有不乐意的,陆大姑娘多斯文的一个姑娘啊,娶媳妇,可不就是得娶这样斯文懂礼的。”沈氏经过余幸那种大小姐脾气的,虽现在长子与媳妇已是和睦非常,但沈氏还是想着,给二儿子娶媳妇,定要娶个温柔贤淑的。

沈氏先同闺女说了通私房话,回家又同丈夫商议,何恭道,“陆老翰林擅工笔花鸟,极有学识,他家孙女定是不错的。”又问妻子,“不过,性情什么的,还是得打听一二。”

“我已打听过了,还亲自见了好几遭,那闺女还没定亲呢。听陆三太太说,原是想在帝都说人家,可陆老翰林接着就致仕了,想着闺女若留在帝都,离爹娘太远,就打算回来再议亲事。陆家姑娘今年十五,刚到及笄之年。与咱们俊哥儿,算得上同龄般配。我问咱闺女了,这陆家姑娘针线女红厨艺也俱是通的,难得那行事,举手投足就透出股子大方稳重来。”沈氏道。

何恭道,“那你就委婉的同陆家提一提,俊哥儿今年还要去帝都,倘是陆家也愿意,不若在俊哥儿去帝都前定下亲事。”何恭对儿子也是很有信心的,长子已是进士,次子也中了秀才,三子年纪尚小,也知道读书上进。何恭道,“俊哥儿性子跳脱,是要寻个温柔大方的媳妇才好。”

“我也这么说呢。”沈氏笑,“也得问一问俊哥儿,这小子不比阿冽懂事,这亲事,还是得他乐意。”

因要给二儿子张罗亲事,沈氏这些天颇是精神抖擞。

只是,没几日,沈氏就一脸愁闷的去了闺女家,拉着闺女的手道,“幸而我有个闺女啊,要不就憋闷死我了。”说着还顺了顺胸口,沈氏恨恨地,“你说,养儿子有什么用,净是给我找气生!”

“娘这是怎么了,阿冽不在家,肯定得罪不着您。莫不是俊哥儿、兴哥儿叫娘生气了?”何子衿道。

沈氏一说这些就是一肚子的气,“你说说,那陆家姑娘,有什么不好,我瞧着极好的闺女,也不知那混帐东西是犯了什么病,硬是不乐意。”

何子衿有些诧异,“俊哥儿不乐意?”

“这混账东西!”沈氏简直咬牙切齿,“眼瞅着一年大似一年,他到底要什么样儿的?这么挑下去,好的都叫人挑没了,以后就得往剩头里挑了。”言语间,很怕儿子错过行市。

何子衿知道她娘为俊哥儿这亲事,简直是操碎了心,打好几年前就留意北昌府的闺秀,出身太高的攀不上,与何家门当户对的人家,也是有几家不错的闺女。俊哥儿不晓得怎么回事,总是不乐意,何子衿道,“要不,待阿念回来,让阿念去问问他。这不乐意也得有个理由不是,也得知道他到底乐意什么样儿的,以后好朝着他乐意的去给他找。”

沈氏叹气,“真是我上辈子的冤孽,人家八个儿子娶媳妇也没他一个这般叫人操心。”

何子衿把她娘好一番宽慰,待晚上同阿念将俊哥儿这亲事说了,道,“咱娘给他相看四五个了,他总是不乐意,我不好问他,你私下问问俊哥儿,是不是心里有人了?”

阿念倒并不这样认为,道,“能有什么人哪,俊哥儿先前一直念书来着,我看,他是还没开窍呢。”这男人要是有了心仪之人,不必人说,便会自己展开行动的。像他对子衿姐姐就是如此,所以,将心比心,阿念认为俊哥儿是还没开窍。

何子衿道,“不至于吧,看俊哥儿不像那不开窍的啊。”

“待我问问他就晓得了。”阿念道,“说来,陆家这亲事其实不错。”

“我说也是,陆家家教家风都好,就是陆三太太,也性子平和,与陆老太太很是亲密孝顺。”何子衿道,“可惜咱阿晔还小,比陆家三姑娘还小三岁呢,年纪就有些不相宜了。不然,我倒愿意同陆家做亲。”

“三岁不算大,女大三,抱金砖。”阿念道。

“那等孩子们大了,就看看,倘合适,就给阿晔定下。”

阿念笑,“这也成。”

阿念一向关心小舅子,没几天就给子衿姐姐带了消息回来,俊哥儿倒不是不开窍,只是,俊哥儿的意思,他娘给看相看姑娘长得一般,他不大喜欢。

何子衿听这话,真个气得仰倒,道,“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天仙啊。”

阿念道,“我也这样与俊哥儿说,俊哥儿还说我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……”

听这话,何子衿道,“越发不着调了。”这叫什么话。人家陆姑娘也不丑,眉眼清秀着呢,当然,要说美女,也稍微有一点儿距离。可这人,也不能只看相貌啊!

阿念道,“我想了想,俊哥儿这话,倒也不是没有道理。”见子衿姐姐拉下脸来,阿念道,“姐姐听我说,俊哥儿这般年纪的少年,正是慕少艾的年纪。他说喜欢好看的,这完全是实诚话。依我看,俊哥儿今年十六,年纪还不大,不若再放两年,待他大些,稳重了,就晓得人相貌虽重要,最要紧的还是得德行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