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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人记(632)

何子衿道,“也只得如此了,他总是不乐意,也不能硬按着给他定亲。”

不必何子衿跟她娘说,俊哥儿早在他娘跟前直抒胸臆了,主要是,因他不同意亲事,他娘看他总没好气,还没事总唠叨他,俊哥儿给他娘唠叨烦了,就直接说了,“不说别人家,阿念哥跟我姐,都长得俊。就是大嫂,也是个美人儿。干嘛总给我说那长得丑的,我长得丑吗?是不如阿念哥还是不如我哥啊?”

沈氏给他气得头疼,她哪里有给儿子说过丑姑娘啊,都是极斯文温柔的姑娘。

当然,如果俊哥儿是拿他姐做标杆的话,那他娘给他说的几位姑娘,相貌比起他姐是略有不如,可也没到丑的地步啊。

沈氏道,“看人哪儿能只看貌的,要是性子不好,品行有问题,长成天仙又如何?”

“我姐性子不好?”俊哥儿道,“娘你就照着我姐这样的寻就行,我也不要翰林家出身的小姐,就长得好、品格好、会烧菜,还会理家,就这样的就行,也不要求一定要生龙凤胎双胞胎的。”

沈氏给他气笑,待闺女来家跟她说阿念打听出的俊哥儿对亲事的要求时,沈氏已是知道了,与闺女道,“真是不晓得这小子怎么想的,世上哪儿有跟自家姐妹一模一样的。”

何子衿笑,“都是孩子话,俊哥儿看我好,是因我从小管着他。就是有个跟我一模一样的,他不了解人家,估计也觉着人家不好。”

“可不是么。”沈氏真觉着闺女就是她的贴心小棉袄,叹道,“你说,他这亲事可如何是好?”

何子衿道,“我看俊哥儿一时没这个心,不妨再等等。他既喜欢相貌出挑的,就看一看那好相貌的闺秀,便是出身略比咱家不如,只要人好,也没什么。”

“哎,你哪里晓得这亲事的不容易。我不是没见过相貌好的女孩子,不说别人家,杜提学家就有位五姑娘,相貌生得极好,只是,那姑娘是庶出。嫡庶暂且不论,单看这个人,那姑娘就没有杜家正出的四姑娘稳重,娇怯的很,听说很有才,会做诗,但家里庶务一应不懂,我带着阿曦去他家做客,都是四姑娘带着她招呼阿曦,有一回,还笑话咱们阿曦字写得不好。你说,她多大,阿曦多大?她是提学家的姑娘,阿曦又不是个小气的,我也没与她计较,何况,小孩子家在一处,拌个嘴争个强,也不是什么大事。可这性子就瞧出来了,光有个好相貌,有什么用?”沈氏道,“就是眼下,得了男人喜欢,以后有了孩子,能把孩子交给这样的母亲教导么?俊哥儿啊,年纪小,就贪人家姑娘好看,哪里晓得这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,关系到子子孙孙呢。”

何子衿道,“不若暂放一放吧,俊哥儿自来不如阿冽稳重,待过两年,秋闱之后,他也十八了,再议亲事不迟。”

沈氏叹,“也只得如此了。不然,我这到处打听,别人也不是傻瓜,这总是不成,还得以为咱家眼界多高呢。”

何子衿宽慰她娘道,“好饭不怕晚,你看阿节,先时谁能料到他的姻缘在江妹妹这里。”

沈氏一笑,“阿节与江姑娘的缘分,当真应了那句老话,千里姻缘一线牵了。”

何子衿笑,“可不是么。眼瞅他们定亲的日子就要到了,我后儿个就过去,娘你备的礼给我,我一并带去。”

沈氏道,“阿念现在有同知衙门的事,哪里都去不得,叫俊哥儿送你去吧,反正他在家也净是叫我生气。”

何子衿笑道,“俊哥儿一准乐意。”

“这倒是,外头跑跑颠颠儿的事儿,他都乐意的紧。”

果然,与俊哥儿一说,俊哥儿很爽快的就应下了,还把自己新做的几身袍子找出来,准备参加姚节定亲礼时穿。俊哥儿相貌较长兄更俊秀一些,实不愧俊哥儿之名。

他很高兴与姐姐出门,还同姐姐念叨了回自己的亲事,俊哥儿托他姐道,“姐你跟娘说一声,别总给我说那丑的,我虽不要什么天仙美女,也不能娶个丑媳妇啊。不然,以后孩子生出来也不好看。”他竟然还懂一点遗传学。

何子衿哭笑不得,道,“这是哪里的话,咱娘给你说的,哪个不是清秀女儿家。”

“我要的起码是俊秀的才成。”

何子衿道,“再俊秀的人,也有老的那一日。”

“没事啊,她老,我也会老,一道变老又无妨。”俊哥儿道。

看,听俊哥儿这话,这小子虽喜欢漂亮,却不是那等花心之人。何子衿笑,“成,到时我跟咱娘说,一定给你寻一位再漂亮不过的好姑娘。”

俊哥儿眉开眼笑,深觉还是姐姐懂他。

其实婚姻场上,多是高不成低不就的,如俊哥儿,想娶好看的,但家里会考虑,你这娶媳妇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啊,还涉及到以后儿女的教育,家族的兴衰。再者,不说娶媳妇,就是各家挑女婿,哪家不愿意给自家女孩儿说一位才德兼备,门风清正的好女婿呢。

待到了北靖关,何子衿就没空想弟弟亲事的事了,何子衿依旧是在何涵家安置的,姚节倒是想何子衿住他府上,何子衿笑道,“没听说过媒人住男方家里的。”不过,她虽是媒人,但姚家行六礼之事,还是请了北靖关有名的官媒跟着一道办的。

何子衿见过何涵家人,又去过姚节那里,往将军府递了帖子,待将军府回了话,何子衿过去给江夫人请安,还顺道见了江赢一面,江赢因是要定亲的人了,身上自是有一股喜气,只是,眉宇间又带了几抹忧色。何子衿宽慰她道,“这都要定亲了,妹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。不妨与我说一说,别积了事在心里才好。”

江赢也没什么放不下的,姚节待她的心意,这几年看的清楚。要说真正放不下的,除非是那莫须有的命格一说,江赢道,“我不担心自己,就是担心他。”

何子衿笑道,“这你只管放心,我早就给你们算过了,你们八字再合适不过,必是妻贤夫显贵的命数。我看过你的八字,也算过,命里并无凶相,只是少是坎坷,族亲无靠。倒是阿节的八字,有兵煞之兆,他的八字,寻常人压不住。倘你们八字不相合,我哪里会给你们做媒。”

江赢并不通八字卜算之事,听何子衿这神叨叨的一说,不由道,“不瞒姐姐,我先时两次姻缘,也都合过八字。”这要是八字真的相合,前两次怎么人都没了呢。

何子衿道,“这么说吧,平常百姓家往往也有这样的事,尚未成亲,一方突然过逝,先不说这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。还有那样的夫妻,贫贱时一路扶持过来,好容易家里生活刚有起色,女人突然生病过逝。这就是俗语说的,无福啊。不说寻常百姓,富贵人家难道就没有了?我听说,就是太祖皇帝,真正的元配只是一个村姑,那村姑在太祖皇帝未就过逝了。你说,这是不是无福?世间这样的事多了,太宗皇帝三位皇后都是先他而去,怎么没人说太宗皇帝克妻呢?克这个字,本身就不合儒家真义。命有贵贱,这是真的。可这贵贱,对应的便是福祸。而且,并非常人所认识的,命贵之人有福无祸,这是大错!凡命主贵者,有大富贵,必有大艰辛。富贵与艰辛,从来相伴相生。哪里有那等自出生就一帆风顺的人生呢,没有。再有一样,硬,不代表克,硬的反面,是薄。你想一想,古今大富贵之人,哪个不是命硬的?不说别个,北靖关时有战事,多少人做了无名鬼,可也有人自籍籍无名到封侯拜相。”

何子衿与江赢说了许久话,中午还与江赢一道用的午饭,下午方告辞而去。

定亲的日子转眼便到,姚家二叔二婶除了自家里带来的古玩珍宝,还带了两千银子,就是用来采买定亲之物,姚节还添了一些自己的私房。姚二婶清点聘礼后,都私下与丈夫道,“阿节不过在北靖关这三四年,私房当真不少。说来,纪将军对咱们阿节可真够照顾的。”

“你晓得什么。”姚二叔不爱听这话,道,“当兵的出生入死,这岂是人照顾来的。他们打仗,历来有规矩的。别以为北靖关是穷地方,北靖关外那些流匪,身家富的紧。”

姚二婶很有些羡慕姚节如今的官职,正六品实缺,虽当差的地方远了些,可看姚节这私房就晓得,这差使,可是肥差。姚二婶与丈夫商量道,“要不,咱们把大郎送来,叫大郎跟着阿节一道历练一二。”

姚二叔沉默半晌,道,“你是看阿节官儿升得快,眼红羡慕,可这都是实打实的战功,刀林箭雨里拼杀出来的。大郎过来,自然也能从军,可倘有个万一呢,战场上,刀枪无眼。你舍得?”

“那阿节怎么这么能打仗,阿节也不会武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