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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苏风月几时休(2)

作者: 乔树十五岁 阅读记录

书画文杜,吴门俊郎。

小荷尖角,南城馨香。

山林咫尺,思琼才扬。

麒麟吐哺,凤凰来翔。

“公子,阿青也曾经听到过这几句,可后面的似乎应该是‘烟花三月,淮左维扬。山环水绕,润州醋香。江东弟子,多才俊郎。’”说着那少年挠挠头,向着沈望山疑惑道。

却见一旁的公子突然笑了,说“阿青,去杜府。”

“不知公子所说的,是哪个杜府?”

“书画文杜的杜府。”他说着便抬脚走进了那座茶楼。少年仍旧似懂非懂的模样,却只得疾步跟上。

沈望山和身边的少年选了一处坐下,便向隔壁桌坐着的一位着灰色宽袍的男子打听。

“小生冒昧,敢问阁下,方才孩童歌谣中所唱之书画文杜中杜字之意,是否正是指杜珗先生。”

“自然是杜先生,”灰袍男子回头将沈望山与他身边的少年打量一番,似有所悟“在下瞧着公子的打扮,应也是读书人,是否是为拜于杜先生门下习画?”

“不瞒阁下,正是如此,小生慕杜先生已久,此番正是为着求学而来。只是苦于不知应往何处拜会。”

“公子不必烦扰,杜先生之才德苏州城中又有谁人不慕,且先生他一向广开府门,招贤纳徒,以公子之谈吐风姿,必会得杜先生青眼。南城菁禾巷末,自可得见杜府。”

“公子,你初到苏州,为何就要如此着急拜会这位杜先生?”

走在前头的沈望山微微放缓了步伐,“阿青,你看苏州比京城如何?”

“这···苏州城虽也热闹有不少稀奇玩意儿,可与京城的繁华自然是不能比的。”

“是,比不得。”沈望山抬头望了望两旁朴素的灰白砖墙,眯了眯眼,“可在这,一代一代的士子文人辈出,天下皆知有吴门画派,自刘珏、杜琼始,沈周开吴门画宗,后继亦有文徵明、唐寅,这些,北京城里的学子博士亦是难以望其项背。”

“那这位杜先生,也是吴门丹青大家了?”

沈望山点了点头,“是,可不光如此,今日我们要去拜会的这位杜珗先生,他是杜琼后人,亦曾是文嘉的关门弟子,一手山水花鸟笔墨之下,皆为意趣。能诗,工书,小楷清劲,亦善行书。又精于鉴别古书画,工时刻,连顾先生都曾叹他为明一代之冠。在江南一代其无论辈分亦或威望都是极高。”

“怪不得连方才茶楼里的贩夫走卒都似乎无人不知晓杜先生之名。”阿青声音里透出了敬畏之意,“可如此之才,为何安于苏州一隅,又无半点官职?”

沈望山却再无话,只是沉默。

阿青却听见前方一阵微不可闻的浅浅叹息。

菁禾巷尾,杜府已然在眼前了。

除却牌匾上的“杜府”二字气势恢弘一气呵成之外,阿青觉得杜府的宅院与他们一路经过的其他院落并无什么不同,低调朴素至极。

阿青将拜帖递与门外的童子后,二人便在府外等候。

☆、02

杜府的花园内,一处水榭隐于假山翠竹之后,传出少女娇俏的笑声,仿佛山涧清溪流淌,又似轻风拂过珠帘。

一双洁白纤长的手执着枚晶莹剔透的云子稳稳落在棋盘上,“爹爹这局看来是又要输给清儿了。”

棋盘上黑白两色纠缠错落,白子却隐隐已占上风。

此时恰逢门童拾了石阶而来,手中拿了张拜帖,恭恭敬敬地递给水榭里的蓄了长须的中年男子,这便是杜珗,苏州杜氏这一代的家主,吴门画派当时最耀眼的人物。

而杜珗对面正和他对弈的少女也好奇地凑过来看:

“苏州学正南直隶省应天府江宁县沈望山远舟敬拜”

“苏州学正,”少女喃喃念到,敛眉沉思了半刻,“爹爹他不就是前日里······”

“清儿,不得妄议朝廷命官。”杜珗淡淡呵斥,声音里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。

“不过是个正九品的学正。”少女声音轻柔娇俏,却带了轻蔑的意思,“不过这字,倒还见些风骨。”

杜珗合上拜帖,轻轻敲了下少女凑过来的脑袋,淡哂,“整日惦记着旁人如何如何,自己这一手字却是不上心,清儿要好好练字了。”又对着身旁立着的男子道,“既递了拜帖,自然是要见一见的。”

“是,那先生,可是引客人去郁风堂?”

“爹!”少女突然出生喊道“棋局未竟,清儿可不会放你走。”

“也罢,引他到此处相见吧。”杜珗看着少女有几分刁蛮几分温婉,又与爱妻有着七分相像的面孔,无奈且宠溺。“伯颂,你去引他们来此处吧。”

对面的少女眼波流转,闪过些狡黠的笑意,“不过引客人到此,不必劳烦云叔了,凝霜,你去一趟就是。”说罢递了个神色给身旁立着的紫衣侍女。

“是,小姐。”侍女笑着答了声,便跟着门童一道出了水榭。

杜府外。

沈望山见方才门童的身后跟了个紫衣的俏丽少女,那少女见他们后微福了福身,薄唇轻启,“我家先生请大人入府。”

“有劳。”

他们随着紫衣的侍女进了府门,惊觉杜府外景与府门虽平淡朴素甚至于老旧,入府却别有一番洞天。

随着侍女的指引入了杜府花园,园内回廊石径交错复转,水面,池岸,假山与亭榭皆融为一体,似入了画中,又似真正踏足山林,假山上石径盘旋,古树葱茏,箬竹被覆,藤萝蔓挂,野卉丛生,朴素自然,景色苍润恍若山野树林。假山与古木掩映下,几处轩亭或玲珑趣致或庄严肃穆,各擅其盛,周围遍植翠竹,“日光穿竹翠玲珑”使小馆更显曲折,绿意环绕,芭蕉前后掩映,竹柏交翠,风乍起,万竿摇空,滴翠盈碧。再往前是池水清澈广阔,水岸藤萝粉披,池畔山岛上林荫匝地,亦有小亭。

园中一切景似乎都是随性铺设,散落无章,然又似每一步皆是百般思量,足见园主人之玲珑巧思,无一处辉煌富丽之色,却无一处不是工巧造作,处处留情。沈望山二人入园后便被园中景物吸引了目光。

长廊逶迤填虚空,岛屿山石映左右。

待二人从胜景画意中惊觉,前方的紫衣少女已不见踪影。

此时池岸边分出几条岔路,皆是蜿蜒曲折,深容藏幽引人入胜。

二人选了一条小径前行,却见前方依旧是回廊相连,池水淼淼,平桥小径曲折宛转,走了半刻却仍不见那紫衣的侍女,而一路行来竟也未见一个仆从,园内景物依旧是好像能一览无余,却始终幽深曲折寻不到丝毫头绪的样子。

二人正踌躇间,那紫衣少女又不知从哪一处的小径走出,依旧是巧笑倩兮的娇憨模样,“大人,让我好找,请往这边走。”

沈望山听到阿青在身后有些愤愤地轻声说:“公子,她方才分明是故意。”

沈望山自然也察觉方才那侍女出来时眼底流露地促狭,却只是对身后的阿青摇摇头,示意他慎言。

这一次,那紫衣的侍女却并没有再绕,径直带他们往清风水榭走去。

二人远远地便瞧见一座八角亭自驳岸突出,浮在一汪碧水之上。

待走进,便瞧清亭内长者和少女相向而坐,皆只得一个侧颜,亭中一方石桌上铺了副木制的棋盘,黑白两子纵横其上。

那紫衣侍女引着二人上了水榭,并未行礼禀告,便径直向亭中坐着的一位少女走去,安静地立那少女的身侧。

沈望山向着那少女对面坐着的长者以晚辈之礼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,道:“晚辈见过杜先生,突然造访实在失礼。”

杜珗见此也忙起身回道,“哪里,学正大人人到访,老夫本应出门相迎,怎该在小小水榭相迎,大人恕罪。”说罢正要回之以礼,正欲拜下,沈望山却忙扶住他。

“先生,此处并无学正,望山年轻,初到苏州,是晚辈,怎可受先生之礼,实在折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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